【说方言】陕西方言趣谈：妈妈的偎绥【wēisuí】

季志平

每个人都有童年，童年的记忆总是幸福的，难忘的，因为童年里有妈妈的爱，妈妈的偎绥。 前些天，老同学杨生茂回乡探母，老人家舍不得儿子走就说：“再跟妈偎绥几天”，生茂也不舍离母远去，就又多住了几日。生茂虽知偎绥其意，但不知偎绥是何二字，就电话问我，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章。 　　偎绥【wēisuí】，是陕西人表达亲人之间相互依偎、相互安慰和关心帮助的亲昵行为和表达深切亲情时所用的口头语，其字面的意思是依偎在父母怀里求得安慰，但在实际生活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要更加细腻、宽泛、有趣得多。先举几个场景以帮助大家理解、体会。 场景1. 小张夫妇是普通的打工族，为了工作不得已把不到3岁的儿子放在农村老家，由爷爷奶奶照看。春节到了，小俩口一起回家探亲，孩子已经大半年没有看见父母了，当母亲上前要抱孩子的时候，孩子的头只往奶奶怀里钻，并怯生生地望着父母。奶奶说：“孩子怕生，你们晚上好好跟孩子偎绥偎绥就好了。” 场景2. 小刘最近工作忙，有些日子没有跟母亲通话唠嗑了，一天晚上父亲突然打来电话：“敏敏，你最近很忙吧，你妈最近有些不颤活（舒坦），整天没精打采的，话都不想多说。”小刘着急地问：“爸，我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紧不？看医生了吗？”父亲说：“没有，没有，我看你妈是想你了，你有空了回家跟你妈偎绥几日。”小刘说：“好的，爸爸，我明天就回去，我也想你们了，也想跟你们偎绥偎绥。” 场景3. 小李小夫妻因工作关系两地分居，但夫妻感情非常好，虽然聚少离多，好在现可以视频聊天，也能解夫妻相思之苦，但远水还是解不了近渴，夫妻俩只能在视频里谈情说爱。一天晚上，媳妇把孩子哄睡着了，就打开视频：“老公，想我吗？半个月没见面了，想不想跟我偎绥一会儿？”小李回答：“咋不想呢！梦里都想那个，相隔千里偎绥不上呀！”媳妇说：“讨厌！一说话就想那事儿。”小李说：“你不想？那就老规矩，让我看看那个。”媳妇说：“滚！才不给你看呢，回来了让你看个够。” 以上三个场景中都出现了偎绥这个词，表达的都是亲人之间相互依偎、亲昵、安慰、熟络亲情的意思。孩子在父母跟前亲昵叫偎绥，父母对孩子关怀和爱抚也叫偎绥，夫妻之间相互爱抚亲昵也可以叫偎绥，总之，偎绥只能发生在亲人之间，而不能发生在非亲关系之间。同事之间，普通朋友之间不能随便用偎绥这样的词语，更不能发生偎绥的行为，即使偎绥的表情或暗示都不应该产生。正好所谓：亲疏有远近，偎绥讲分寸。 　　偎绥虽然是陕西方言，但自古就有，古诗词中也经常出现。比如，宋代曹勋的《诉衷情》“人情世态饱经过。眼也见来多。忙中掉得便去，不是有人唆。云似舞，水如歌。笑呵呵。这回还我，半世偎绥，一味磨跎。”还有宋代张耒的《在告家居示内》“虽云官事简，不似在家安。晏晏妇子语，嬉嬉儿稚闲。甘餐失粗粝，独酌置杯盘。老觉偎绥好，莫将年少看。”其中的偎绥与陕西方言中意思基本相同。可见，偎绥不仅有文字记载，其意也很文雅。 从字意分析，绥【suí】，从糸，从妥，糸与丝织品、绳索有关，合起来表示抓住了绳索。妥是会意字，从爪，从女。爪指手，表意用手抓住女子就安定、稳妥了。其实，绥，就是驾驭牲口和战车时抓在手里的缰绳（把、髻），抓住了缰绳驾驭者才能安稳、心安，才敢姿意驰骋，因此引申出稳妥、平安、安舒、妥当等意，常用词有绥靖、绥抚、慰绥等词。顺颂时绥是中国传统信件中的结尾语（俗称关门），大意是祝你身体时时健康安绥。 　　有人认为，偎绥【wēisuí】应写作慰绥【wèi suí】，我认为不妥，理由有三：（1）发音不同，方言的偎发一声，而慰是四声；（2）仪态不对，依偎更能形象地表达出亲人之间那种亲昵、依恋、互慰的状态；（3）其实，慰绥是由两个字组成的成语。慰的意思是安抚、安慰；绥的意思是安宁、平静。慰绥的含义是通过安抚和安慰来使局势安宁下来，或者使人们的心情平静下来。所以，慰绥常常用于描述在战争、冲突或紧张局势中，通过安抚和安慰来缓解紧张情绪，使局势得到平息的情景。古代明智的君王和政治家、军事家常常采取慰绥策略以安民心。 也有人认为偎绥【wēisuí】应该是喂绥【wèi suí】，认为喂绥是通过母亲给孩子喂奶产生的特殊行为和情感。甚至还有人认为应该是喂吮【wèi shǔn】二字，吮，吃奶的意思，在方言与绥相近，一喂一吮的意境更加形象。似乎有点道理，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没有偎绥【wēi suí】更形象、更准确地表达出亲人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特别的亲情和不可超越的情感。 　　不仅亲人之间，甚至动物之间也有偎绥的行为。我喜欢看动物世界，当我看到小鸟偎绥在一起时往往为之动容，惊叹小鸟之灵性。鸟既如此，何况人乎？九月九快到了，难道你不想回家与父母偎绥几日？ 【作者简介】季志平，男，陕西礼泉人，山东大学毕业，民盟盟员，杨凌示范区作协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研究员，硕士生导师，长期从事林业科学研究工作，曾获陕西省科学技术奖，出版多部专业著作。2022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的重点是陕西关中方言，同时也创作小说、诗歌和散文，曾创下一星期25.69万人次的阅读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