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千年》魏新怀

抱残守缺斋主

　　行走在又一个年头里，走着走着，百花匆匆掠过，仲夏的热浪扑面而来，又渐次消退，密林中的蝉鸣犹在耳际，“白露”便又到了，季节按时应点，一刻不差地在轮回中纷至沓来。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雨后的群山，虽依旧苍翠欲滴，而一重一重的凉意，还是让人感知到秋天来了。

　　陕北高原的秋，在山川葳蕤、天高云淡，亦或阴雨连绵、凉风习习中悄然前行，由北而南，渐行渐浓。当玉米的绒须已风干焦枯，糜谷低垂下黄澄澄的金穗，苹果、红枣、高粱、柿子、山楂、辣椒竞相红艳，稻香重新弥漫四野，从沟道、川台、梁峁到山塬，四处纷呈一派丰收景象。醉里举杯庆丰年，笑逐颜开，气定神闲。

　　此刻，高原腹地，如同镶嵌着一颗绿宝石般素有“美水之乡”美称的甘泉，绚丽多姿的秋色画卷也在徐徐展开。洛河两岸十余万亩丰稔饱满的庄稼，秦直古道两侧漫卷遍野的红叶，大峡谷五彩斑斓的光影变幻与碧绿鲜活的苔藓，美水泉边追逐清波泛黄的刺榆叶片，象鼻子湾“雪地讲话”穿越四季熠熠生辉的红色光芒，巴掌坬满坡橙黄甜脆闪耀金光的酥梨。这些，似乎仍不能尽情展现甘泉醉人的秋色，最让人魂牵梦绕的，还要数深秋时节“满身尽披黄金甲”的千年银杏！

　　与这棵银杏树相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十二岁那年，一天下午放学之际，母亲请假提前收工，来学校叫我跟她一起撵黑去趟下川的寺沟，我便懵懵懂懂跟随上路，趟过一处洛河渡口，天擦黑进村，住到外婆侄女家。从大人拉话中得知，是要到村子附近的寺庙里给我“赎身”。曾经听老人们讲，这是一座方圆百里最大的寺院，进寺的门洞里装有“凶神”、“恶煞”两个暗道机关，寺院内一条小道伸向前面石砌的大方台，庙宇已不复存在，路旁几棵一抱粗的森森古柏，在晨光中静静伫立。来到石台前，母亲从筐子里提出绑了两条腿的一只大红公鸡，扔在方台中央，嘴里念叨了几句，让我跪下磕了三个头，起来后又随母亲绕大方台转一圈，寺院围墙已多处坍塌，最显眼的要数围绕庙台，每隔几步便是一座莲花石墩上高出几头的巨大石佛像，却都没有了头，庙台左侧是一棵高大茂密的古树，转完即匆匆离去，此后多年再未涉足此地。

　　时光匆匆，一路求学，从乡村辗转小城，毕业后返回施事教育，成家立业，于平淡无奇中，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却也时刻关注着这一方水土的时事变迁。沐浴着弥久的改革雄风，美水大地与大江南北一样，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化。“菜、畜、果”三大产业助力乡村振兴，如期完成脱贫攻坚，和美乡村建设提上日程，小城拓展扩容，高楼鳞次栉比，绿荫四面环绕，街道亮丽整洁，新老高速两侧穿过，动车高铁并行，网络覆盖全境，水电气满足供应，物流园区一枝独秀，尤其是甘泉大峡谷的高光闪现，让山区小县近乎一夜之间走红网络，县境全域游悄然兴起，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又一道靓丽风景闪耀甘泉大地。

　　那是在甘泉大峡谷被发现两年后的一个中秋、国庆“双节”前后，在距县城北十五公里的寺沟川台上，古刹“白鹿寺”院内那棵与我四十多年未曾谋面的银杏树，通体一片金黄，可谓“金身再现”！在媒体的速传与渲染下，吸引了远近无数游人前来驻足观赏，这一闻曾未闻的动人景象，只有银杏树叶在节气、温度、水分与物化相宜的时间才会呈现满身尽披“黄金甲”的奇妙影姿，多年难得一见。于是，让我对这棵古树再次产生了浓厚兴趣，据县志记载，相传唐朝初年，一得道高僧欲赶在四月初八庙会前给佳县白云观敬献厚礼，遂购得南方一株银杏树苗和洛阳牡丹花种，跋山涉水挑担前往白云山，当行至甘泉洛河川白鹿原时，天色渐晚，便就地歇息。忽然，山脚下的林子里跑出两头小白鹿，蹦蹦跳跳，时跃时鸣，不一会来到身旁，老僧见之着迷，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小白鹿，怎奈白鹿机灵，追了多半个时辰，未能如愿，待追进林子后小白鹿不见了，疲惫的老僧返回原地就睡着了，梦境中两头小白鹿衔银杏树苗和牡丹花种，在山脚下用蹄刨土栽种了起来，待他醒后，看见银杏树苗已滋生出叶片，牡丹花种也破土吐芽，老僧顿感此乃天意造化，便决意在此兴建寺院，在方圆百十里人的帮助下，寺院初步建成。因那时候银杏、牡丹在当地属珍稀物种，故寺名取曰：“众宝寺”，后觉得因与白鹿结缘建寺，又改名“白鹿寺”。此后经年，白鹿寺香火不断，鼎盛时期寺院占地达八十八亩，日造访行僧逾千人。如今，曾遭浩劫的白鹿寺，虽已失却一度的辉煌，昔日残垣断壁的荒凉景象，也曾令人唏嘘不已！然而，寺院内遒劲的峥峥古柏，丛丛壮硕茂密的牡丹，尤其是那棵身高24米、树围6.83米的古银杏树，清楚地见证着白鹿寺千余年的风雨沧桑。据考证测算，这棵挺拔苍劲、枝繁叶茂的古银杏，与长安古观音禅寺李世民亲手栽植的那棵银杏树仅相差六十多岁，而树形树冠更宜于观赏，堪称陕北高原众多植物种类中最古老的活化石，也是甘泉大地上的一棵绝美宝藏树。

　　朋友，来吧！金秋十月，缘结甘泉。一树的传奇惊艳沧桑，一树的澄澈亮眼净心，再次引发无数注目牵挂，期待又一场触动心灵的视觉盛宴，风声悠扬，秋韵醇绵，千年一树在美水之乡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