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洋 丝 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关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人恐怕很难相信,一种普普通通的蔬菜,竟然能吃得人倒胃呕吐,伤心落泪,乃至于几十年后,仍“深恶痛绝”,避之若疾。</p><p class="ql-block"> 这种蔬菜,就是洋丝瓜。</p><p class="ql-block"> 产生这种情况的时间,是在几十年前,我们当知青的时候,在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县姐相乡的户育山下,一个名字叫做广蚌的山坡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时的连队,原来隶属于云南农垦系统的农场,后来改名为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再后来又转回去叫农场。连队周围的山上坡下坝子里,散落着众多的傣族,景颇族,崩龙族(现在更名为德昂族)寨子。</p><p class="ql-block"> 站在连队的坡头一眼望出去,坝子里横向并列一江一路,江名瑞丽江,从县城方向流向弄岛,从那里进入另外一个国度。路叫瑞弄路,也是从瑞丽县城通往弄岛,但是不出国,到彼为止。</p><p class="ql-block"> 隔着一条坝子,对面的山很高很长,象一道屏障,清晰可视。山上面想必也有很多寨子,住着很多民族,但是我们只可猜想,不能目睹。</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里属于缅甸。</p><p class="ql-block"> 当时,边境地区搞政治边防,全民皆兵,管控很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的年代,物资十分匮乏,加上农场主营的是橡胶,生活完全靠自给,但是不能自足。长年顾此失了彼,造成知青们一二十岁的年纪,随时都显得饿痨痨的,一幅“饥肠辘辘”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我们的生活,两者之间本应相互“理解”,和睦共存,但是不幸,它很快就让人害怕,讨厌,继而深恶痛绝了。</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又叫佛手瓜,葫芦科佛手瓜属植物,因其形状类似一种象佛手,原产于印度的芸香科柑橘属水果而得名。它还有一些不同的叫法,什么合手瓜,合掌瓜,丰收瓜,洋瓜,捧瓜,寿瓜,隼人瓜,安南瓜,都是指的它。</p><p class="ql-block"> 在云南则普遍叫洋丝瓜。</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原产中美洲和西印度洋群岛,1915年传入中国,故名洋丝瓜,和许多外来物诸如洋火,洋油,洋碱,洋芋,洋葱等等一样,在其属性特征前面,加了一个醒目的洋字。</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性贱,入境后在两广,福建,台湾,云南,山东,海南等地有大面积栽种,且产量极其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一个综合连队,有漫山遍野的胶林,还有阡陌纵横的水田。一年四季,除了开荒挖林带,育苗种橡胶,施肥培护割胶水之外,还要耕地耙田,栽秧打谷,劳动强度都很大,身体有需没有要,知青们一个二个都显得瘦筋干巴的。本来四川人大多生来矮小,彼时更象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娃娃儿,岀工收工,上山下田,路过村村寨寨,经常招惹来咪巴(傣族大妈)和阿拉嫫(景颇族大妈)怜惜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连队里有一个伙房,初时知青少有自己开伙做饭的,完全寄嘴肚于此。</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饭不用愁,自己栽秧打谷碾米,供应十分充足。</p><p class="ql-block"> 愁的是缺肉少油,蔬菜更是极度的贫乏。</p><p class="ql-block"> 在这种情况之下,洋丝瓜因其产量大,易堆积,难腐坏,关键是价格便宜,于是成为了伙房的首选和必选。</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单一且不说,问题是我们伙房的大师傅,没有什么厨艺还不爱学习。他唯一的本事是能够把大米蒸熟,不夹生,做起菜来,实不敢恭维。</p><p class="ql-block"> 因此单调的洋丝瓜到了他的手上,只能成为单调的单调,让人恼火。</p><p class="ql-block"> 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p><p class="ql-block"> 一天三顿饭,接连几个月,甚至于长到大半年,每餐的菜都是洋丝瓜,搁两个干辣椒炒丝丝,放一瓢水闷颗颗,一锅水则是煮砣砣,缺油少盐,白食拉寡,个个吃得倒了胃口,个别人的生理反应还十分强烈。</p><p class="ql-block"> 一次排队打饭,某兄伸头一看,又是洋丝瓜,顿时就地干呕起来。</p><p class="ql-block"> 知青无聊,围着哄笑,打趣说他象个怀儿婆似的,追问有几个月了。</p><p class="ql-block"> 不是知青们对此物天生“敌”意,客观确系没有调节的单调和太多太繁所致,多生烦,繁生厌,最后害怕,形成了心理阴影,一看到甚至想到它,就反胃呕吐,“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p><p class="ql-block"> 后来知青们学习老工人,或成双搭对,或临时组合,拣三块土基在宿舍门口砌个简易土灶,自己弄些什么煮煮炒炒,聊补伙食单调之炊。</p><p class="ql-block"> 一年雨季来临之前,连队里的司务长釆买回来,四匹骡子驼了整整八大麻袋洋丝瓜,鼓鼓囊囊堆卸在伙房门口象一座小山,令人“心惊胆战”。</p><p class="ql-block"> 打饭的时候,人们眼见目睹,不但是知青,连老工人都产生了很多异样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对司务长的态度,由此“恶劣”了很多,个别一些女娃子见着他,还“怒目相向”,没个好脸色。</p><p class="ql-block"> 司务长年岁不比我们大多少,是个老伙子,又负责连队里的共青团工作,平时间和知青们的关系还算“和谐”。</p><p class="ql-block"> 因为洋丝瓜,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心怀不满,口生怨言,明面冷落,暗中恶语,让他“忧郁”了许久。</p><p class="ql-block"> 其实,也怪不得司务长,是那时的条件使然。</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连队不大也不小,老工人,知青,家属子女大人娃娃百多号人,每天喂嘴巴填肚子是个大问题。</p><p class="ql-block"> 柴米油盐当家难。</p><p class="ql-block"> 我们理应充分善解司务长之难,只不过那时知青们大多年岁尚小,不谙‘世故,喜怒哀乐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然话又说回来,那个时候不只是我们农场如此,全国都一样。连成都的菜市场卖点Pa豌豆pa胡豆,每天一大早晨,都要拐弯隔扭排起蛇样的长队。</p><p class="ql-block"> 那时实兴的是计划经济,但社会上不晓得哪些人在计划,是咋个计划的。</p><p class="ql-block"> 老百姓切身的体会,计划就是物资稀缺。</p><p class="ql-block"> 当时中国的一大特色,是票证多如牛毛,粮票,布票,糖票,盐票,酒票,线票……,有的地方连卫生纸都凭票限量供应。</p><p class="ql-block"> 知青回家探亲,走之前的要务是申请领粮票,还要全国粮票,不要地方粮票。到家后的要务是申请领各种票证,否则要“委屈”了嘴巴和肚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几年的边地知青生涯,留下两样让人“痛恨”的记忆,飞机草和洋丝瓜,一在劳动中一在生活中,都是外来物种,可恶的侵略者。</p><p class="ql-block"> 飞机草学名紫金泽兰,雨季时漫山遍野的疯长,旱季时干枯如柴火,一粒火星便引发山火,烈焰腾腾,是橡胶林的头号敌人。</p><p class="ql-block"> 洋丝瓜则是由于上述的原因,无辜的成为了知青们嘴巴肚子的头号敌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