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蝈蝈 别怪人

沈宪

蝈蝈 别怪人

有人说性、宠物会上瘾，实际上还有其他东西也一样，性的话题太大，宠物上瘾要具体分析。

有些宠物有情感理智，一些小动物则相反。如我这两年养的蝈蝈，把它也列为家庭宠物，是不是太抬举它了，不就是一个小虫吗。

今年4月底回上海老家，又在小街上买了两个蝈蝈，小贩说：蝈蝈有大小，小的30元，大的35，在一大堆小笼子中也看不出大小，我不太专业地问：为什么大的贵5块，小贩说大的种气大，叫声肯定响，多收你5块价钱，因为价值不一样，是货有所值的。

小贩能理直气壮的区别“政治经济学”中的两个重要名词“价格”和“价值”，我看他年龄跟我差不多，大概也是在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学过几句，因此已经刻在脑中终生不忘了。只是不知道他对每天提问的顾客是不是都这样一本正经回答的，还是看我戴眼镜，才多费一些口舌。他也知道，“秀才碰到兵，有理讲不清”，我是大概可以讲道理的。

他看一个知识分子，没有反驳他的“经济学说”就有些得意。其他也被他用这个政治经济学理论教育一番的顾客，是否会清楚地理解这套“价格”和“价值”的“因果关系”，而且还是“必然性”的。脑子有些活络的顾客会不会提出：我个子比你小，但力气和声音不一定比你小。这样小贩会怎么回答。是否还会讲一些“辩证法”来反驳顾客。我想假如生意不太忙的话，小贩是还会说下去的，他本能上认为对自己生意有好处的，自己肚中又有在大革命时期刻苦学来的理论，说不定讲到激情时，还会想出几个哲学单词。

我接受了小贩的理论，但没有接受尔后小贩拿出两个大一些、漂亮又有些艺术形态的蝈蝈笼子要卖给我，细细的笼子杆子涂着红漆，他说是红木制作的，笼子要价80元一个，我不要，临走时降价到120元两个。我心里想硬硬的红木做成这么细杆子的笼子，8000块也不够啊。自己先去网上查查价格，还是拒绝了他的红木笼子。后在网上买到两个不同颜色，艺术性很足，不同形状、不同材质的蝈蝈笼子才一共75块钱。

去年随便地把蝈蝈笼子放在阳台处，是春夏交换时期，又不太热。今年夏天则很反常，把两个蝈蝈笼子拿进客厅里，让它们也享受一下家庭的珍贵空调，它们叫的频率一下子高了起来。

过了一个月后想起小贩的“价值”理论，想听听这两个大小不同的蝈蝈到底在叫声上有什么区别？多花了5元钱，听起来是否会更享受一些，或者带有些“花腔高音”，甚至立体感强一些。还有就是放在客厅间同一处，也不知道两个蝈蝈从中是哪一个先带头叫，另一个感到必须跟着叫才开口的，哪一个更勤快一些。两个蝈蝈一直放在一起，就有“混腔势”（上海话，就是让人听不出好坏的意思）。

在不同的地方，经仔细分辨，叫声的来源，还是发现那个大个的开口叫概率高一些，其雄壮带有中音的音色舒透，小的就在高音声部比较透露出响亮悦耳。是否与体态不同，腹腔、胸腔、口腔和脑腔狭小有关系。因为专业知识缺乏，就不会辨别雄雌，凭感觉小的大概是雌的，大的雄壮，声音自然会想到是雄的。

把两个分开来放，是否对它们太残酷一些？不过相距也不过十几米远。

身影不见声音在，

气息尚存远近来。

相亲相爱靠声音，

同一屋檐照样爱。

生活多了一份相思，是否更有情趣呢？分开放后，是否更激励它们之间有一些情意绵绵的交流，和经常在叫声中夹杂一些煽情、许愿哄喏私语呢？人工智能以后有可能来进行解密吗？今年夏天，参加人工智能的大型展览，回到家里，对着蝈蝈胡思乱想。

蝈蝈在家存在着，总是伴随着它们的叫声。也总是只有“啯，啯”简单的发音。人们为什么不形象地把蝈蝈说成“高了，高了”呢？高了高了，这个符合人们语义向高提升的心情。那个蝉的叫声“知了，知了”，不是很有意义吗？多么形象，多么智慧的谐音表示。蝉不识禅，一直在空寂的山林中“知了知了”地叫。蝈蝈不知国，为何国人们还是把它称为蝈蝈。看来人还是有区别对待的，对蝈蝈当宠物，关在小笼中，而蝉就不见有出卖，大概就是看不惯蝉的高傲和自知一切的态度。

其实，小时候也有小贩来卖“知了”的，是捕捉它不太容易，还是饲养不太容易，生命力太小，饮食单调，人们难以供应，价格和价值放不正位子，自然被小贩们厌弃。

政治经济学总是有些道理的。

当外面树上的蝉，“知了”开始叫了，发现蝈蝈的叫声也有一些变化，频率和音色也不如以前那么悦耳和次数较多了，是季节引起生理上的变化，还是蝈蝈心里有压力不敢放肆地叫得很响了，我不理解。

三、四个月极其平凡的日子过去，耳边总是有二个蝈蝈欢唱，极具立体音和非常和谐。在我离开上海三日，去一次徐州之后，重大事故发生了，小的蝈蝈一条大长腿折断了，一半荡在笼子外，一半在笼内。

我临走时在笼子里放了4粒毛豆仁，三天的时间，平时每天只放一粒，是足够保持生存下去了，是否老是把长腿伸出笼子，自己折断的。看着只有一条长腿的蝈蝈，我有些悲伤，还好只是一刹那，它还活着还会跟着大蝈蝈轻轻地叫几声。很可怜，四五天后，就永远地靠在了细木条上不动了。

从此开始，在家只有一个蝈蝈“单调”（上海话，独自一个），那叫声就如听惯了“四喇叭”的音响，突然只有一个喇叭了。反正，窗外还有“知了”伴唱，生活就不会觉得很慢和无聊，小虫的声音总比各类汽车在窗外驶过的声音舒服自然一些。

天气已经有些凉快了，我必须外出9天，在大蝈蝈笼子里放着13粒毛豆仁，又怕它吃的太快，在笼顶部小细木条处，夹着五粒毛豆仁，等它把下面毛豆仁吃完，会歇一会，再努力的把笼顶上夹着的毛豆弄下来，我应该也可以回到家里了。

我把蝈蝈想的太有智慧了，并且会节制地吃食，三四个月下来也应该聪明懂点事了。这么一点身体，吃饱了也会不再无益有害的进食了。我每天提供一粒毛豆的行为，并没有深入到它的本能和基因中去牢记。

外出旅行回来，马上就冲到厨房阳台间，去看蝈蝈。它蹲在笼子中间，还是平常的动作，头上的两根须已经完全垂下了，我用力摆动小笼子，它没有用爪子抓紧笼底的板，随着笼子的晃动而移动。

它死了。

毛豆仁在下面有三、四粒，夾在笼顶条缝中的也被撞下来了。饿死可能性排除，撑死可能性有的，肚子有些大。还有可能是热死的，假如有几天很热，吹惯了空调的虫，是受不了的。我没有精力去破解死因，有些事物的消亡和生存之迷是永远解不开的。

我第二次与低档宠物交往就这样结束了。是否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呢？我没有多想，笼子还在，明年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渡夏季。

夏天有蝈蝈的“啯，啯”叫声永远是令人神往的，这种童心真的有瘾。

沈宪 《蝈蝈 别怪人》

散文 写于维也纳

2024年10月14日

部分照片来之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