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七章 步入军营</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4年12月25日上午,我们平遥籍198名应征青年穿上绿军装,登上了北上的军事专用列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来,兵员一直由大闷罐车输送,我们这批首次改由绿皮客车输送。车厢里没有复员老兵描述的昏暗无座椅的情况,但是宽敞明亮的车厢里很少有欢歌笑语。大家基本互不相识,在带兵人员指定的座位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家乡,思索着无法可知的未来,一些人脸上流露出微微的伤感、无奈与不安。也有些人是满脸的激动、兴奋与喜悦,他们为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有这么多新朋友感到新奇和高兴。还有些人向带兵人员询问所去部队的情况,得到“军事秘密”、“无可奉告”的回答后很是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专列走走停停,沿途基本都有上车的新兵。从寿阳、盂县、阳泉上车的都是我们一个部队的。列车一直北上,越走越荒凉,城市与村庄越来越少,气候也越来越冷。好在原平、大同、集宁等地都设有兵站,给我们提供用餐和开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6日下午,专列到达了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西货场。我们下车后,由师部的解放牌大卡车将我们送到了大青山脚下的陆军30师步兵第88团团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傍晚,部队的干部战士在团部大门口敲锣打鼓欢迎我们。接着带兵干部点名交接,而后分连分班,我与我们大队的米贵生、武增禄,以及南城大队的赵启财、白清亮、赵拉平,西城大队的郭春富、王增光等分到了新兵二连一排二班,宋班长把我们领进了宿舍,开始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新兵训练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训练除了政治教育、《内务条令》、《纪律条令》等理论课目外,实操训练大部分是队列,后期有射击、投弹等科目。我因为有学校学兵队和生产大队民兵连的基础,所以整个训练没有感到吃力,各个科目考核均取得了优异成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3月10日,我们结束了70天的新兵训练生活,完成了由一名地方普通青年向一名革命军人的转变,佩戴着五星帽徽和红领章下到了老连队,开始了由一名普通军人向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转变的军旅生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被分配到团部西侧约两公里的二营机枪连。连长张久山正是我们接兵连的连长,也是他和营部医助张修善到我们家进行的家访。他是1968年入伍的,河北唐山人,个子不高,军事素质很高,给部队下达口令非常洪亮。他见到我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胸膛扭头对排长刘贵说,“去你们二排五班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班长是王文武,内蒙古丰镇人,高大魁梧,目光炯炯,浑身散发着一股威武之气。副班长张侯民,脸黑黑的,人非常憨厚。他们两都是1971年入伍的。班里战士有71年兵殷明山、何海洲,73年兵曹同智,74年兵李明政共7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们班装备国产53式7.62毫米重机枪一挺。它当时是“国”字产品中的第一机枪,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大放光彩。它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枪机偏移式闭锁机构,二次供弹,能实施长点射和短点射。该机枪无论是在海拔5000米以上,且高寒、缺氧的中印边境地带,还是在热带雨林的越南山地,都表现出了良好的适应性。美中不足的是,该枪采用笨重的轮式枪架,全重40.4公斤,不仅士兵不胜重负,在山地作战中更暴露出不利的一面。有时为了在山坡上架枪,不得不由其他战士用肩膀架起一个架轮。1952年10月前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三八线附近的部队已经使用上了拟定名为53式的重机枪,新枪下到部队一经使用就受到战士的欢迎。这枪在防御作战中优势最明显,因为机枪设有护板,枪手在战场上的生存系数高。在火力拦阻敌人的攻击中,用战士的话讲,机枪像割草机一样,使前沿的敌人一排排倒下。该枪一般是编在步兵团机枪连和步兵营机炮连里。一挺枪编六七名战士,为一个最小作战单元,平时以连为单位集中管理与训练,战时配属到步兵连战斗。其主要任务是以有效的火力支援步兵连作战,有时对空射击,为步兵提供空中安全。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53式重机枪才完全退出人民解放军现役序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平时训练,包括五公里越野、爬山等,老兵们特别是班长怕压坏我,从来不让我抗53斤重的枪架和37斤多的枪身,只让我拿比较轻的护板或弹药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连队指导员任满进是1969年入伍的,山西省沁水县人,他为人和蔼,文化水平高,我很喜欢听他讲课。副指导员张占胜经常让我编写连队黑板报。黑板报在一排住房的西墙上,遇到下雨天,刚出完的板报就淋没了,又得重新再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们连队的伙食在全团基层是最好的。营部住在我们连队前排,加之我们连队比其他连队人员编制少,所以,营部人员也随我们在一起就餐。司务长张本珍组织炊事班想方设法调剂连队的伙食,每周基本都有油条、包子等,还经常吃饺子。所以,连队经常要各班排出公差勤务去炊事班帮厨。轮到这样的勤务,我都积极请求班长前去炊事班剁饺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年代,连队每周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上起床后都要组织统一出操,一般情况下都是跑步和队列训练,有时也组织全副武装的五公里越野和爬山。营长王恩和还每周组织一次全营统一出操。轮到我们连长担任营值班员时,他站在操场中央下达口令,全营按照四连、五连、六连、机枪连和炮兵连的序列绕圈跑步,而后行进间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解放军进行曲》等。那时候,我们连长的口令是最洪亮的。后来王光勤担任营长后,他都是亲自组织全营的统一出操。他是湖北人,高大魁梧,对部属要求非常严格。平常见到军容不整的战士,都要罚站,让其思过。他特别喜欢大的阵势,每次全团统一组织看电影,其他部队都是以连为单位到达团礼堂门前,他却将全营在礼堂前操场的东侧排成营并列纵队,由他统一下达口令,全营喊着呼号,气势磅礴地走向集结地,那个阵势每次都让其他连队的干部战士看得目瞪口呆。每到夏秋季节,部队搞野外训练,王营长都喜欢穿着铮亮的高腰黑雨靴,戴着白手套,骑着他那匹枣红马,在部队前后巡查,很有些军长与司令员的派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时期,部队里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是“新兵怕号,老兵怕哨”。而我却特别喜欢听军号声,每天听到司号员吹起床出操、集合、点名等号声,总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而每当轮到我站哨,内心总有些发怵。那是因为我刚下到连队不几天的一个晚上12点,带班员叫醒我到哨位换了岗。当时全营有南墙东西两个大门岗是由其他连队负责,我们连的哨位在营区北墙的连队后侧大门旁。大门外十几米处的大青山脚下是一排东西走向的连队马厩、草料库和猪圈。马厩里圈着8匹军马。我们连队编制有6匹军马,用于全连6个重机枪班托运武器弹药,还有2匹是营长、教导员的坐骑。我们哨兵的任务主要是看护好军马和草料库,并防止外来人员进入营区。那天晚上,天特别黑,早春三月,乍暖还寒,尽管我穿着毛皮大衣和毛皮鞋,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寒意。往常一个小时的岗很快就过去了,可是那天觉得有很长时间也没有人来换岗。我贴着大门垛的南侧站着,不时地观察着北边的动向,生怕敌特对军马的不轨和对军营的偷袭,手中的冲锋枪也子弹上膛,随时做好射击和报警的准备。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感到很长很长,除了天上的星星不时地闪烁,时空一切好像都在静止中,偶尔传来几声军马的咀嚼、打喷声和马蹄刨地声,夜色一片寂静。直到连队的起床号响起,白岗哨兵来接岗。就这样,我在寒冷与寂寞、紧张与不安中站了参军以来最漫长的六个小时夜间岗哨。那天,班长不让我参加连队的训练,在宿舍补休,我却一直坚持到课。当天晚上,连长在全连集合点名时,专门对我坚守岗位,履行职责的行为进行了表扬,并对负责带班失职的八班长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后来,八班长到我们班向班长和我一个劲儿地表示道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几天,我们连按上级要求,在营区大门左右东西走向的道路两侧栽了白杨树。我们班在紧靠营区大门左侧道路南边栽了七颗白杨树。41年后,我重返军营,然而,往日的军营已淡然无存,原址已建成了呼和浩特市第四监狱,只留下当年我们亲手栽下的小白杨,现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象一排威武的士兵一直守护在那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4月中旬的一天,上级派车拉我们连到位于呼和浩特市东部的陶思浩师部农场给大田玉米打畦堰。班长安排我和李明政一组,我俩一左一右用铁锹取土堆堰。突然,一只鸟从我们头顶飞过,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打在了李明政的左肩膀上,他“哎呦”一声,右手捂着肩膀蹲在地上。我赶忙叫过来班长,他看了一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正好团参谋长周明过来,他扒开李明政的衣服一看说,“是子弹头。”接着他叫来了小车,由农场助理和我们副班长张侯民陪着送到了部队253医院。后来经过调查,原来是附近沙良子村民兵连组织打靶发生跳弹所致。正是有惊无险,如果弹头再靠上十几厘米,就会打到李明政的动脉血管上;如果弹头再靠左三、四十厘米,那被击中的就是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5月初,连队在阶段性工作总结时,宣布给予我个人连嘉奖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年,我们连队的任务是军事训练。但是后来发生了变化。5月上旬,我们连又奉命开拔到武川县二道沟执行国防施工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住在山沟里用石头垒的旧营房里。东西两侧都是高山,每天中午只有两、三个小时能见到阳光,屋子里阴暗潮湿,屋顶还漏雨,驻地离施工点约六、七百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施工点是一个连队的指挥和屯兵坑道,是上年度不知道哪个单位未完成的半拉子工程,我们要完成掘进和被覆任务。坑道宽约2米,高为3米,并在主坑道的两侧再挖掘十几个3米宽,5米长的住宿生活区。全连分成四个作业班,每个作业班15人左右,分别由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和副指导员带班,实行四班倒,每班上8个小时,休息24小时。每人发一顶藤木编制的安全帽,一套旧的棉衣棉裤,不少棉衣只有两、三个纽扣,大家只好在腰间系一根导火索。坑道口有一台发电机供坑道里作业照明用电,还有一台空压机为作业面风钻作业提供压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这个作业班由副连长戴宝泉负责,我非常敬佩他的统筹能力,不论有多少人,他都能调配的井井有条,不让一个人有清闲的时候。我们班长、副班长和六班的李安国、巴图两名老战士担任风钻手。平常都是由四名风钻手操作两部风钻在六、七平方米的作业面上打出十几个一米多深的炮眼,然后再由爆破手装上炸药实施爆破,待坑道的硝烟散得差不多后,排险组进入坑道排除顶部及两侧被震松动的石头,最后我们推着小车进去将爆破下的石渣运送出坑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国防施工的口号是“高速、优质、安全、低耗”,全连上下都在争时间、抢速度,力争保质保量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施工最累的活是风钻手,最危险的活是爆破和排险组,这些任务都由党员和班长骨干担任,我们新战士都不让参加。司务长张本珍和给养员庞东兴为了给大家改善伙食,两人用扁担从二十多里外的武川县挑回来猪肉和蔬菜等副食品。炊事班还将饭菜、开水送到工地。在我们大家吃饭时,发电机和空压机都关闭了,工地才呈现出一时短暂的平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7月中旬,经过全连干部战士两个多月的苦战,坑道终于打通了,我们又转入了坑道被覆任务。坑道口又增加了搅拌机,堆放了不少的水泥、砂石和木料等。爆破和排险人员配合木工负责搭架支模,风钻手负责模板刷肥皂水、砂浆振捣和石料回填,我们负责往坑道里运送木料、砂浆和石料。不幸的是,连长在一次带车拉运木材时,车辆在呼武公路12公里处翻下山沟,连长身负重伤而住院治疗,副连长代行连长职责组织施工。由于工期紧,四班倒改为三班倒,每班上8个小时,休息16小时。到最后坑道口被覆时,三个班的人员全部上了工地,进行突击灌注。9月底,全连圆满完成了施工任务返回了营区,转入了冬季军事训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冬季训练内容不多,主要进行射击、战术和野营拉练等科目训练。可能是我在塞外的第一个冬天,感觉那个冬天特别地冷,我印象最深的是野外吃饭,吃得稍慢一点,大米粒就冻在了碗的周围,吃得越慢,冻得越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1月上旬,连队在年终工作总结时,宣布给予我个人营嘉奖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6年初,我们班包括班长、副班长在内的老战士全部复员了,全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班长把他女朋友送他的精装笔记本转送给了我,并嘱咐我要好好干。我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眼里的泪花止不住挂在了脸上。送别了班长和战友们,宿舍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冷清,那时的我,感觉特别地孤独与无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几天,上级军械部门来人拉走了连队的全部武器弹药,只留下三挺重机枪。副连长让我将三挺重机枪搬到我们班的宿舍,并嘱咐我一定要看管好武器,不能出任何差错。那段日子里,连队没有几个人了,司号员也不吹军号了,用口哨代替了,只有东边的步兵四连和西边的步兵五连、六连的军号声不时地吹响,给营区带来一些生机和活力。我不用出操,也不用站岗,每天在宿舍守着三挺重机枪,看看书,写写字,十分无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过了一段时间,连队指导员调到团政治处宣传股任干事,副连长、副指导员和我们排长被宣布转业到地方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章完。下一章《巍巍青山铸军魂》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