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村里的生产大队长(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主任)已经五十大几岁了,有一天他老伴儿把剩饭菜和刷锅水熬的猪食晾在灶台上,就去串门了。晌午他回来后见老伴儿不在家,掀开锅盖一无所有,炉灶里也没有烟火,已经饥不可耐的他看到灶台上这盆温热的猪食,以为是老伴儿留的午饭,就端起来狼吞虎咽吃了个一干二净。老伴儿回来后发现猪食不见了,一问才知道是被当家的给吃了。后来这件事渐渐地在整个村子里传开,社员们并不为此事感到惊奇,让人惊奇的是身为一村之长生活竟然如此窘迫,其他农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许多农家养了狗,除了看家护院外没有别的价值,不如养猪养鸡能换回钱来花。一年冬天,村里组织民兵晚上打狗,房东的孩子是民兵排长,被安排去执行打狗任务。寒冬腊月寂冷难熬,半夜三更他和几个人拖回两条死狗,我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动手剥皮添水洗肉,点柴火拉风箱,没啥佐料,只放了些葱蒜咸盐面酱红辣椒。还没等熟透就有人抄起半个狗腿啃起来,有人说吃狗肉要就生蒜,于是几个蒜头扔在炕席上。昏暗的油灯光亮笼罩着小屋,有人蹲着有人站着,有人盘腿在炕上,浓烈的曲酒味儿,呛人的旱烟味儿,刺鼻的大蒜味儿,混合着酸臭的脚丫子味儿,加上热炕的熏蒸,屋里虽然温暖了不少,弥漫的浊气却让人头晕目眩,昏昏欲睡。</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煮肉的大铁锅上面覆盖着白白厚厚的一层狗油,立刻把那狗油捞进大饭盆里。冬天的知青食堂就是棒子面饼子、棒子面粥还有老咸菜,难得油水,看到狗油,馋啊!晚上和同屋俩知青摸黑到食堂菜窖里偷了几颗大白菜,在锅里放一大勺狗油加热,把饼子捏碎,把菜叶撕烂,扔进锅里搅拌,一人盛一大碗,油渍渍黄亮亮的饼子渣吃起来那才是香死个人儿呀。三个人仅三五天就把一盆狗油吃完了,谁知道这狗油可是大热的东西,不能吃得太爽,结果没几天就浑身燥热,火走两头,不太好受。</p> <p class="ql-block"> 农家日常的零花钱除了粜粮食卖鸡蛋,大的收入就是卖猪。几乎家家都养着一两头猪,主妇们像对待宝贝一样精心照顾它们,春夏时节收工回家,肩上的柳筐里装满鲜嫩的青草,寒冬来临每天还要蒸煮饲料加热喂食,很是辛苦。一旦照顾不周得了病,请兽医打针吃药还要破费。出栏时,主家一早起床熬一大锅玉米面粥,让即将走向屠宰场的肥猪饱尝一顿最后的早餐,吃得滚瓜溜圆的肥猪既显得精神,又増加了重量,过称时能沾点便宜。</p><p class="ql-block"> 待几个壮汉跳进猪圈捉拿时,惊恐的猪便发出垂死的嚎叫,于是招来众多乡邻向这边聚拢,主家拿出平时舍不得享用的烟卷儿分发给各位。众人齐心协力将那肥硕的家伙四蹄儿捆绑放到车上时,可怜的猪儿被吓得屁滚尿流,捉猪人的身上也免不了沾染肮脏的屎尿。对农妇来说,虽然送走的是头畜牲,但毕竟是从小亲手饲养大的,不是宠物胜似宠物,尽管依依不舍,可更要紧的是钱,儿子的彩礼,闺女的嫁妆都少不了钱呀! </p><p class="ql-block"> 一个男社员家里弟妹多,趁拂晓浓雾,到生产队的场上偷了半袋玉米,回来的路上被大队治保主任逮个正着,大队党支部决定召开全村批斗会,当事人身背半袋玉米战兢兢地低头面对全村父老乡亲,老实交代痛心反悔,大队干部和社员代表纷纷上台严厉声讨,弄的那小伙子和全家老小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从此便少言寡语若似羔羊。 </p> <p class="ql-block"> 类似“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现象时有发生。一天上午生产大队长在大喇叭里广播说,他在某生产队发现了偷棉花的迹象,现场有两点证据。一是在棉田深处有许多空棉花壳,二是在空棉花壳旁边有液体冲击后留下的小土坑儿,坑儿里的土比四周的土显得潮湿,说明偷棉花的事就发生在这两天。大队长接着充满自信地说,根据我的观察这肯定是娘们儿干的!她蹲下方便的时候顺手摘几朵棉花,方便完后把棉花塞进裤裆里,你走路时不觉得别扭吗?我不冤枉人,这点事儿我清楚的很,娘们儿撒尿留下的坑儿和汉们儿撒尿留下的坑儿,形状是不一样哩!</p><p class="ql-block"> 大队长通过高音喇叭发表的这番高论,让正在忙活午饭的村妇们哭笑不得、羞臊不已,隔壁一位大婶嗔怪道:这个“扒灰”头什么也知道,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一样。</p><p class="ql-block"> 贫困造就了贫困的生态,这些平凡的人们,日子是怎样捱过来的?</p><p class="ql-block"> 注:本文写于2013年9月,文中照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