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绝世佳人

寒石

一

中山国，不仅物美：雕塑、定瓷、与缂丝；而且人美：贤达、才子与佳人。提起佳人，人们自然想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之赞叹。北方指的是中山国，即今定州。佳人就是李夫人。

李夫人，名李妍，汉武大帝刘彻最宠幸的皇妃，她牵系着千古中华文化的三大亮奌：

第一、她是倾城倾国的艺术形象；

第二、她是姗姗来迟的成语对象；

第三、她是色衰爱弛的实践意象。

大凡物美人艳，是与地域历史、文化、艺术紧密相联的。中山国最初是由来自陕北雍州，即今绥德、米脂一带的白狄。公元前550年，越过太行山，建立鲜虞国，初立新城铺，后迁唐县中人城，因城中有山故称中山国。公元414年，第二代国王武公东迁于顾，即今日定州。武公很有抱负，仿效东周诸候国的礼制，建立中山国的政冶、军事制度，对国家进行初步治理。武公去世，第三代桓公接班，公元前407年被魏国所灭。桓公退居太行山，励精图治，于公元前380年带领军队又攻占顾，初定都于顾，后迁于灵寿。至第五代王厝，达到鼎盛时代，成为战国时代七雄之外的千乘之国。

白狄的祖先为内蒙古的老虎山文化人群，他们是远古鬼方的后裔，属北方游牧民族，后迁徙于陕北。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米脂最出名的美女是貂蝉，绥德最出名的汉子是吕布。从人类遗传学的角度来看，混血人群似乎更容易出美女，食肉民族似手更容易出美男。

白狄进入燕南赵北，与汉族融合，美女与美男的基因被传承下来了。

二

中山国灭亡百年之后，汉景帝刘启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中山国名再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当时的中山国大致包括易水河以南，滹沱河以北，西依太行，东拥平原。具体管辖卢奴、北平（今滿城）、北新城（今徐水）、唐县、曲逆（完县东南）、望都、新市（新城铺）、上曲阳（今曲阳）、深泽、苦陉（今邢邑）、安国、新处（今大辛庄）、毋极（今无极）、陆成（今蠡县）、安险（今固城村）等。

刘启之子，刘彻的异母兄刘胜受封中山王，国都卢奴，即今定州。城中有池，水黑而不流动。水黑曰“卢”；不流曰“奴”，故西汉定名为卢奴。卢奴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西汉成书的《盐铁论.通有》中说中山国“纂四通神衢，当天下之蹊，商贾错于路，诸候交于道”。由此可见，西汉时的中山国是何等的繁华，还有歌舞的盛行。

刘胜为王尽享中山之乐，好听音乐，玩赏歌舞，喜好洒色。刘胜与其弟刘彻在美学观点上有相似之处，他那篇有名的兄弟《闻乐对》，可窥探刘胜的艺术才华，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成为脍炙人口的成语。另有《文木赋》，文采飞扬，把中山国的丽木描写的入木三分：

拂天河而布叶，横日路而擢枝。

载重雪而捎劲动，將等岁于二仪。

 刘胜以独特的审美观，发现了文木的艺术美：“巧匠不识，王子见之”。知什么？他知会、知觉、知情、知趣、知真灼见：“色比金而有裕，质参玉而无分”。中山人巧冶，可雕刻成各种美物：

制为乐器，婉转蟠纡，凤将五子，龙导五驹。制为屏风，郁拂穹窿。制为杖几，极丽穷美。制为几案，文章璀璨，彪炳涣汗。制为盘盂，采玩踟蹰。猗欤君子，其乐只且。

刘胜会生活，生活是艺术的；刘胜会享乐，享乐是文化的。这些可以从满城他的墓中出土的大量艺术品中可以得到印证。尤其是他用曲阳汉白玉雕刻的跽座石人俑，成为曲阳雕刻艺术最早的物证。

由于刘胜具有文学、艺术修养，喜好酒色，中山国的艺术丰富多彩，他把中山国的巧匠、乐人、美女介绍给他的皇弟。这其中雕刻艺术和音乐舞蹈的繁荣昌盛，不能不看到刘胜的作用与贡献。

有这样的国王，加之从古中山国白狄与汉文化融合，形成音乐舞蹈艺术既有游牧民族剽悍雄健的传统，又吸收了华夏艺术柔和婉丽的风格，阳刚与阴柔同存並举，从而形成了中山国艺术的独有特色和风尚。

司马迁在《史记》描述中山国“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女子则鼓呜瑟、跕屣、游媚高贵，入后宫，遍诸候”。跕屣，是一种足尘着地的舞步，就是今日的芭蕾舞。

李夫人李妍家庭便是中山艺术的代表，他的父母是以歌舞为职业的艺术家，在其影响下，李妍自幼便练就一身好功。据小说家描述，她十多岁便到卢奴城中一家高贵充当倡优。她回家出城往西，入山口，如此看来，她的家为上曲阳，即今曲阳。后来入京都成为汉武帝同母姐姐平阳公主刘娉家的舞女。这为她后来成为汉武大帝最宠的人打开了一扇门。

三

元鼎五年（前112年），汉武帝的同母姐姐平阳公主刘娉前来拜访汉武帝，皇弟请宫庭乐师李延年为其歌舞招待她。

李延年音乐舞蹈造诣很深，加之肤白肌嫩，相貌温婉俊美，嗓音优美动听。李延年现场演唱了自己创作的《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喔再得。

李延年本是倡优世家出身，极富表演才能，加之款款深情，直击汉武帝的心灵。听后叹息道：“好呀！难道人世间真有这样的美女吗？”

“有呀！李延年的妹妹就是具有这样美貌如花的美人。”

“她在哪儿呢？”刘彻急忙问？

“她就在我的府邸作舞女，你要相看她的舞姿，赶明我给你送来？”

没过几日，刘娉把李妍送到刘彻面前。

李妍款款而来，但见行若风柳，眉目如画，身柔似苇，肤色雪白，端庄窈窕，拖着薄雾般的裙子，步态蹁跹似轻云笼月。刘彻对李妍的第一印象深深他入骨三分。

刘娉吩咐李妍起舞，李延年伴奏曲响，只见她脚尖跃起，仿佛即將飞升的仙子，曲线绰约的柔身，挥动长长的袖子，抛向空中，而后由高到低，由外向内徜徉，纵横交错如同交织的云锦，映入刘彻的眼帘。

刘彻看呆了，她那雍容华贵，她那高贵典雅，她那惬意舒缓，她那舞动青春，她那美目盼情，彻底征服了皇帝的心。

姐姐刘娉看透了皇弟的心思，便说道：“你若喜欢，割爱送给你了。”于是汉武大帝把李妍纳为夫人，世称：李夫人。后宫佳丽三千，刘彻独幸李夫人，每日形影不离，不久刘妍为刘彻生一皇子，即昌邑哀王刘髆。

一人得道，兄弟升官。李夫人大哥李广利太初元年（前104年），被任命为贰师将军，西征大宛杀国王，西城各国懾于汉朝武威，纷纷归附，从此，西域便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部分。为此，李广利被封为海西候，其功载入史册。

李夫人二哥李延年，元鼎六年（前111年），南越灭亡，奉汉武帝之命创作《郊祀歌》十九章以祀

其功。随后，李延年进封为协律都慰，他以其卓越的音乐才能和对音乐的深刻理解，创作了大量作品，为中国音乐的创新与改编，整理和推广，以及对汉代音乐风格的形成和后续音乐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四

在最好的芳华姗姗而来，

在最佳的姿色匆匆离去。

把最美的形象袅袅留下，

把绝项的智慧棽棽奉上。

在李夫人的身上有“三绝”：一、绝色美貌；二、绝佳才艺；三、绝顶智慧。

李夫人为刘彻生下皇子后不久，便得了一场大病。武帝十分关切，到后宫探望。夫人用被子把头脸蒙上，不让皇帝见面。武帝坚持要看，夫人说：臣妾没梳妆打扮，不便面见皇上。李夫人深知，“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驰则恩绝”的道理。

二十岁左右的如花妙龄，消香玉损了。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亦是情感深情之人，在李夫人去世后，作了三件令人感动的事：

一是把最好的体面给了李夫人。以皇后之礼厚葬，並留下遗嘱：死后与李夫人合葬茂陵。

二是画像筑台深情怀念李夫人。汉武帝命画师將李夫人生前最美的姿容画出来，掛在甘泉宫，时时仰望。还命匠师筑梦灵台，祀悼她。

三是借助灵异雕像希望再见佳人。他命方士在海外找到能够让魂魄附体的奇石，雕刻成李夫人摸样，放到轻纱帷幕中。汉武帝隔帐观望，果然恍如李夫人翩翩起舞弄清影。于是，作诗一首：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汉武帝为李夫人咏诗作赋多首，其中《悼李夫人赋》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悼之赋，具有开拓性意义。洋洋洒洒60多句。起首通过幻想与追忆，抒发对亡妃李夫人的绵绵伤痛。开头写到：

美连娟以修嫭兮，命樔绝而不长。

饰新宫以还贮兮，泯不归乎故乡。

泽文是：你的姿容纤弱而美好啊，可叹性命短暂而不长久。装饰了新宫以期待你住啊，你却消失了身影不再回归故乡。赋中连连感叹：令我神伤、令我心中惨痛、令我心哀戚、我想念你那翩翩徜徉的身姿、我想心中追寻着你、我深夜梦中惊醒、我对你的思念如流水不绝、我终日想念着你的魂灵等等。

后宫佳丽三千，唯独心里装着李夫人。由此可见，中山人李妍是多么迷人啊！为何？李夫人身怀“三绝”。

五

汉武帝与李夫人情感世界，不仅仅是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更是一段关于政治、文化、艺术的传奇，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话题。诗人咏叹，书者挥毫，沸沸扬扬，好不文盛景观。

历朝历代，咏者百家千篇，其中白乐天的杂言诗，以其汉武帝初丧李夫人展开叙述，表达出对佳人去世的哀痛之情、深情思念：

白居易《李夫人》

汉武帝，初丧李夫人

夫人病时不肯别，

死后留得生前恩。

君恩不尽念未己，

甘泉殿里令写真。

丹青画出意何益，

不言不笑愁杀人。

又令方士合灵药，

玉釜煎练金炉焚。

九华帐中夜悄悄，

反魂香隆夫人魂。

夫人之魂在何许？

香烟引到焚香处。

既来何苦不须臾，

缥缈悠扬还灭去。

去何速兮来何迟，

是耶非耶两不知。

翠蛾仿佛平生貌，

不似昭阳寝疾时。

魂之不来君心苦，

魂之来兮君亦悲。

背灯隔帐不得语，

安用暂来还见违。

伤心不独汉武帝，

自古及今皆若斯。

君不见穆王三日哭，

重璧台前伤盛姬。

又不见泰陵一掬泪，

马嵬坡下念杨妃。

纵令妍姿艳质化为土，

此恨长在无销期。

生亦惑，死亦惑，

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

不如不遇倾城色。

六

 中山国擅长音律的国度，这一传统习俗延续至今，长盛不衰。

小时候每逢过年，锣鼓便摆在村子中心的台阶上，任人敲打，你登场罢，我接打，罗鼓喧天，不绝于耳。村子不大，也有业余戏班，进入冬季，开始背词。印象中村西头一对演员，套上牛车往地里送粪的机会，老牛漫悠悠地行进，二人便开始对词。临近年关，村子空地上搭建起戏台，拜过年便开始上演“秧歌戏”，自演自看，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一滴水折射出一束阳光，由此可见定州歌舞之盛。

定州出了一位人民音乐家，他便是张寒晖。他创作了十几部戏剧和小说以及70多首歌曲，最著名的是那首鼓舞人心的《松花江上》：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

此歌一出，一曲哀歌惊天动天地，一时风靡中华大地，激起中华儿女同仇敌忾，共赴国难，投入抗日战争。

《松花江上》不仅仅是一首音乐作品，它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和记忆。毛主席曾经说：一首抗日歌曲，抵得上兩个师的兵力。周恩来在一次演讲中说：“一支名叫《松花江上》的歌曲，真使人伤心断肠。”1964年在排演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时。周总理亲定张寒晖的《松花江上》和《军民大生产》为其入选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