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

兰若寺DE妖医

国庆的第一天，我感觉舒服一点了，打算去绿地广场超市买点能吃的东西，天气变得了冷起来，不大的寒风吹得人不由自主的把衣服拉紧，出了小区大门，开阔的地方掉落的叶子漫无目的的飘动着，让我眼前一亮的是广场上唯一的核桃树也开始掉叶子了。在思绪零落出些许伤感的同时，那个核桃树下晒太阳的老奶奶复活在眼前，目光所及中全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记得我刚从西藏驻训完回到内地，柳湖公园正北的地方开始了机轰人吼的建设场面，这里要建平凉最大的广场，因苦无资金，最后让新世纪代建，相应的代价是地下新世纪要建超市。

不到几个月功夫，这里平坦的农田上，庄稼、果树及大部分住户不见了，倒腾出了广场的模样，剩下的几家钉子户也心有不甘的走了，只有西面还有一户没有搬，也就两三间将要倒塌的平房，周边被平整过的土地围了起来，泛着淡淡的土香。房子后面有一棵核桃树，八月的阳光出奇的好，我总能看到一位老奶奶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个破了的毯子，有时也会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从破屋跑出来，蹲在老人膝前，这个时候老人脸上才有那么一丝微笑。

一次看到老人比划着让小孩去打树上的核桃，我才算大大方方的注意到房后面的核桃树了，由于修广场的土把周围垫高了许多，老人房子就像围在水坝中的孤岛，承载着一家的念想与期待，只要站到新平整的土面上，核桃树上的核桃就可以触手可及，小孩在那里摘核桃，我感觉也一下子回到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小时候，我们不大的村子也没有几颗核桃树，听爷爷说分产到户时，核桃树也分给大家，大部分被人砍了，要么做成家居，要么修了房子，要么买了换钱，要么当柴火烧了。但在我记忆里最清晰的还是村子东口的核桃树了，这棵核桃树有二十多米五六层楼房高，硕大的树冠遮挡出好大的阴凉，是炎热天里纳凉的最好地方，每到夏天碾场的时候，这片阴凉就派上用场，在劳作的间歇时刻，人们就会将头上戴的草帽，随手放到核桃树下阴凉的地上，垫在屁股下缓缓劳作的辛苦，家里的女人端上可口的饭菜与泡得浓浓的茶水，碾场帮忙的人一起家长里短，聊味卸乏后再浑汉如雨着来年的光景。

核桃成熟的时候，就会被人用长长的杆子打下来，基本会全部买掉，换成家里能用的瓶瓶罐罐，只有太高的地方，谁也没有办法够得上，只有听天由命了。我们上学必路过这里，中午时分，燥热的空气弥漫出我们快乐的情绪，连头发也划不动的微风，确能及时将熟透了的核桃送给我们，我们几个娃娃就开始在半腿深的苜蓿地里找核桃吃，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抢吃核桃的那份快乐，年龄大一些的孩子总是眼疾手快，抢到的也很多，不过到抢完后总会给大家分了吃，熟透的核桃油在我们缓慢的咀嚼里，油水形成的白沫顺着口角流出。

一次没有分到核桃，我回到家里生闷气，爷爷就问我为啥，还没有来得急我说，奶奶就大声说没有抢到核桃心里不高兴么。

爷爷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三年，我家院子周边多了好多核桃苗，嫩小的树杆犹如我们的身体，快速的成长着，不知不觉中，我家的核桃树也开始挂果了，还没有分清核桃穗的样子，已经在某一个日子里变成绿色的核桃，馋了我一个夏天。

有一次，爷爷做生意回到家里，我问爷爷，怎么突然咱们家院子周边就多了那么多核桃树，爷爷笑了笑说，我的娃呀，那是爷爷听你抢不到核桃时专门买回来给你种的，我才知道了我们家核桃树的由来。

核桃树的长大，爷爷的用心良苦也就更加明明白白，为了让长大的我们少一些烦恼，爷爷种的核桃树是一样多，我们有两处院子，一处住着爷爷，一处住着父亲，而这两处地方按照村子里的习惯，最后是由我们兄弟两继承的，为了不生意外，爷爷给我们每处地方种了六棵核桃树。

随后的年光里，长大的核桃树让我们有了吃不完的核桃，再也就很少有人提抢核桃吃的事。

爷爷离世之后，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姊妹们一个个考了出去，每年回到家中，父亲总把晒干的核桃拿出来，敲开核桃脆嫩的皮壳，油腻涔涔的核桃仁饱满的进入我们的嘴里，对故土的眷念就一下子满足了。

我们的核桃树是爷爷因为奶奶一句我抢不到核桃种下的，爷爷也因怕我们的孩子要抢核桃，公平的种成了两份，可大自然的造化是不可能那么如愿的，种的核桃树里，有的树上长的核桃特别大，也特别油，有的树上结的果子特别小，还没有油，有的树上长的果子皮质特别薄，轻轻一挤就破了，有的树结的果子就是石头砸也非常费劲。因此那些不好吃的核桃也就没有人问津了，而好吃的一棵树偏偏长在我家大门口，偏心的我们浇水也给好吃的浇多一点。

童年的光阴就在一茬茬的吃核桃里走过，核桃刚结果的时候，我们就会摘下来，放在石头上砸开，里面就是一点水而已，再过个把月，核桃皮仍然是绿的，但撬开的核桃已经入口有味，俏皮的孩子们个个因吃核桃，双手浸着褐糊糊的底色，直到不再吃核桃才恢复。真到核桃熟透的时候，农村娃娃反而对核桃的留恋没有多少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光阴好过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对一棵核桃树去理会太多了，但与核桃树一起长大的烦恼可多了起来。因没有人经管，我家的核桃树也倒在我的过往里，剩下门前一两棵也斜歪着身躯，一半树也干了。绿地广场上的核桃树依然健硕的活着，只是那个陪伴过它一段岁月的老人，我想已经风化成坚硬的碳酸钙和优质的肥料。

成年后我离开了家乡，生活在看不到家的地方，每到一年核桃下树的时候，父亲总会拾掇一些拿给我们吃，这个时候我家门前核桃树结下的的核桃，小小的个头，里面也是十个里面八个坏的，经历过风月洗礼的核桃树，空灌的树枝再也结不出健康的果子了，只是父亲送来的核桃，结实拴住了我不散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