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昨天到今天,仅仅只是一场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有像小朋友一样掰着手指头,数一数里面藏了多少个数,但我知道不用数很久很久,也许一遍,也许十遍,饱和的计算结果是一串童年的天真,仰起脸的瞬间,昨天和今天早已模糊不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得到老婆婆病重的消息,我立刻动身,我想看看她,留住一些斑驳的光阴。老婆婆已经失声,她什么都说不了,只是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好像认识我,又好像不认识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微微睁开眼睛,眼球略有反光,但更多的光,连同她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一起被收拾和封存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忍心一直盯着老婆婆看,便转身来到客厅,跟叔叔和他的儿子坐下说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他们的介绍中,我看见了老人所有的艰辛,那些我们理解和不理解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婆婆一生厚道,她的过去我没有能够触摸,但她老迈以后,始终坚持下地种菜、养鸡养猪、生火做饭,即使孩子们几次三番劝她,她仍然家里家外的操持,根本就闲不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一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老婆婆便躺上了床,她再也无法系上围裙给孩子们做吃的,再不能拿起扫把庭院整理得井井有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婆婆终于放下了,放下了陪伴她一生的家务。虽然她只是安静的躺着,至少她还在,她还在呼吸,还有心跳,还能与真实的生活对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婆婆的昨日是她半生生活的一个缩影。她的生命已经由线渐变成点,在这个局促的终点,她向亲人告别,跟活力再见,没有任何不安与恐惧,她平静的曲卧在床上,生命正一点一点失去,她将要看到最后的日出日落,感受最后一次昼夜交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能打扰了老婆婆的安宁,她那么淡然,那么轻松,她一生的辛酸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释怀了,溶解于窗头孤寂的灯影里,消散在屋外无边的暗夜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婆婆是深夜走的,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她搭建的灵堂简简单单,与她生前的日子很相称,符合她对生活的所有标准。老婆婆已不复存在,她的生命变成了黑漆漆的空洞,立在她虚有的灵前,我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的看了又看,然后跪拜作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昨天老婆婆还活着,今天她居然去了。从昨天到今天,其实也就是从生到死,这中间的距离究竟有多长,没有谁可以度量,死了,线便断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亲人们哭哭啼啼哀伤不止,我却飞快跑出去,想要努力找到生的密码,在昨日结束之前,让自己照着世界的样子画一幅图,不求成为他人眼里的风景,但求成为自我的花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料理老婆婆的后事。她那些舍不得穿的衣服没人要,现在不得不全部扔掉了,她住过的房间正在重新布置,不留一丝活着时候的痕迹,以免亲人睹物伤怀。唯一的意义来自挂在墙上的大幅相片,在那里,她以慈爱的面容活成了一种永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十年悲喜交加的人间仿佛一幕无言的剧本,收纳着她哀怨的愁容,凝聚了她悲叹的气息,静止成亲人的念想。昨天,今天,原来都只不过是一串零零碎碎的符号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