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邸氏姓由新考

邸兆武

明肃王府遗址（现省政府大门） 黄家庄村平顶峰下明肃王陵山门 邸氏家祠 民国九年修《金城邸氏家谱》 《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华夏邸氏》族谱典籍 　　由邸世钥先生策划，邸维积先生主编的《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一书，是一部反映兰州地区邸姓最为全面、系统、客观、详实的族谱典籍，为邸氏后人寻根问祖、慎终追远，进行良好的家风家教，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等提供了极其珍贵的史料。书中，有关兰州邸姓来由及落籍兰州的经过，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限于当时缺少有足够说服力的印证资料，编者对这两种说法皆录其中，未置可否，给邸氏后人留下一抹未解之谜和遗憾，以致真假难辨，以讹传讹。 笔者且将这两种说法分别称为“易姓说”和“本姓说”，为方便读者了解前后原委，先将这两说予以简介，然后陈述新近考证的发现和愚见。 一、易姓说。书中收录了兰州邸氏后裔邸树乾先生撰写的《五泉大榆树和邸家庄》的传说一文，文中记：“邸姓原籍江南应天府（今南京），先祖原先是朱元璋的后裔。朱元璋死后，传位给皇太孙允炆。可是不久四子朱棣就以靖难为名，用武力篡夺皇位。他心怀猜忌，残杀亲族。邸氏先祖携三个幼子仓皇出逃，刚要出城门，被坐探堵住质问姓氏，张皇间，见身旁高大门楼的匾额上书写着‘官邸’二字，于是即指‘邸’为自己姓氏，才得以出脱。从此隐姓埋名，辗转来到兰州。行之五泉山一带，已是饥不可耐，忽见一株榆树横在眼前，树上满是肥嫩的榆钱，父子四人以此果腹，才不致饿死。从此，便在树下安身了。” 该传说的核心要义是，兰州五泉山下邸家庄的邸氏，是朱元璋的后裔，原本姓朱，因灾祸易姓，并逃难落籍于兰州。邸树乾先生的这篇文章最早登载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兰州晚报》兰苑副刊，开创了兰州地区邸氏探究姓由的先河。借当时发行量很大的纸媒之力，由“朱”易“邸”姓这一传说传播广泛，影响巨大，至今成为兰州地区许多邸姓人探讨家族姓氏来源的主要依据和共识（从各类地方史志和媒体的相关说法中可以看出）。 二、本姓说。书中也收录了五泉邸家庄邸世坤先生提供的民国九年（1920年）《金城邸氏家谱》，其中《重修兰垣五泉邸氏家谱序》一文记载：“如我金城兰垣邸氏者，原籍江南应天府上元县人也。大明初年，我鼻祖随肃藩王来兰，本系皇亲国戚，在于肃府居住。不恋仕途之浮云，而爱山林之乐趣。每逢盛暑，常在五泉滹沱内，洗马试剑，以此消遣岁月......因卜地在于兰山五泉，筑舍修房，粗成事业，乡里方悉邸姓而名朝卿......”同时，书中还收录了邸氏九世族祖遗言，其中也有“始祖原籍江南应天府上元县人，大明年间，太祖日封十王，随肃王来至兰州，在肃府居住，是肃王之舅，人称皇亲。” 该谱序和遗言的核心是，兰州五泉山下邸家庄的邸氏，原本姓邸，是皇亲国戚，肃王之舅。这份百年家谱，见过的人甚少，知晓率较低，远不及邸树乾先生通过媒体发文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和效果。尽管邸维积先生在《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一书中也收录了这一“本姓说”，但因缺乏邸氏先祖是“肃王之舅”、“皇亲国戚”的佐证材料，一直以来，人们对“本姓说”怀疑度较高，认可度较低，影响面很小。 鉴于此，《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一书的编者及其他社会人士均倾向于“易姓说”，不甚提及“本姓说”。举例如下： 1996年版《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一书“邸氏姓源”一节，编者邸维积先生认为，“邸氏先祖本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后裔”（P202第15行），同宗邸效清先生亦认为“金城邸氏家族乃明太祖之后裔，允炆之亲嫡系”（P198第8行）。2004年，邸维积先生在其主编的《华夏邸氏》一书“邸氏各支简况”一节的“兰州邸氏”、“榆中邸氏”两文中写道：“兰州邸氏即金城邸氏，原籍江南应天府（今南京）上元县。明初，鼻祖朝卿随肃藩王朱楧来兰，系皇族居于肃府......”（P89倒数第3行），“榆中邸氏即兰州邸氏三房......系皇族”（P92第15行）。另外，一些报刊的相关文稿、地方史志、网络媒体中，均承袭这一提法，这里不再赘述。 综上所述，兰州邸氏是朱氏后裔，是皇族，由“朱”姓改为“邸”姓的“易姓说”人们认可度高，影响面大，而非皇族，非朱氏后裔，却是皇亲国戚，原本就姓邸的“本姓说”却被后人忽视，认可度较低，影响面较小；唯一取得的共识是邸氏先祖“原籍江南应天府上元县，明初，鼻祖朝卿随肃藩王朱楧来兰，居于肃府”的落籍来由。 那么，兰州邸氏究竟是易姓而来，还是本就姓邸呢？笔者经进一步考证和分析，更倾向于“本姓说”。 一是明代著名史学家王世贞撰《弇山堂别集》一书中，相关肃庄王朱楧及其母妃的记载，充分印证和坐实了“本姓说”这一观点。 其卷三十二“同姓诸王表”记载：“肃庄王楧，太祖第十四子，母妃邸氏。洪武九年九月二十七日生，十一年正月初一封汉王，二十四年四月十三日改封肃王，二十八年六月初三日之国陕西甘州，建文元年间移国兰州，永乐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薨”（本文作者标点）。 由此可见，肃庄王朱楧的母亲即是邸姓皇妃，邸皇妃之父自然是朱元璋的岳丈，其兄弟就是朱楧的舅舅。该记载与《金城邸氏家谱》谱序及邸氏九世族祖遗言中提到的“大明初年，我鼻祖随肃藩王来兰，本系皇亲国戚，在于肃府居住”、“随肃王来至兰州，在肃府居住，是肃王之舅，人称皇亲”这一说法高度一致、极其吻合。明史典籍和家族族谱两种记载虽时隔300多年，但榫眼合卯，遥相印证，填补了兰州邸姓“人称皇亲”、“原本姓邸”的原始史料空白，以如铁证据坐实了兰州五泉邸姓原本姓邸而非易姓的“本姓说”观点。 王世贞（1526—1590）系江苏太仓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曾授刑部主事等职，官至刑部尚书，是明代文学家、戏曲理论家、藏书家、史学家。其撰写的《弇山堂别集》共一百卷，是一部历史著作，他为了揭发“国史”的讳笔，在被明太祖借口诛杀的诸臣传记中，大胆指出其中的隐讳，以恢复事实真相。《弇山堂别集》一书，是能够体现王世贞史学思想的一部有价值的明史著作。 二是“易姓说”仅为传说，无相关记载印证，与大明皇族朱氏近亲属似无关联。 “易姓说”中，逃跑到兰州五泉的朱氏后裔邸姓，与建文帝朱允炆有着极其密切的宗亲关系，否则不会遭朱棣派遣的官兵追杀。查阅相关明史资料，建文帝祖母马氏，外祖父吕本；嫡母常氏，于靖难之役前去世，生母马氏，与幼子朱允熙住懿文太子陵；皇后马氏死于宫中大火；长兄夭折，三弟允熥，四弟允熞或被废为庶人，或被囚禁、暴卒等；长子文奎靖难之役时年仅七岁，与父皇允炆一起失踪或死于宫中大火，次子文圭被囚禁于凤阳...... 在现有史料中，尚未发现朱元璋长孙朱允炆后裔有逃脱至兰的蛛丝马迹，也未发现建文帝与二十几个叔父之一的朱楧关系特别，值得朱楧冒灭门之灾护佑其后裔的理由。 三是“易姓说”的相关依据与后世记载相互矛盾，有悖情理，禁不起推敲。 《甘肃金城邸氏文化研究》一书序言中写道：五泉邸家庄“邸氏先茔”处“竖有较大的墓碑，碑文载有邸姓在兰州落户经过，记述邸姓原籍江南应天府（今南京市），先祖原是明太祖朱元璋后裔等重要史实”。如此看来，碑文是“易姓说”的主要依据。可是，一方面，这一由“朱”改“邸”的依据，与民国九年《金城邸氏家谱》中邸氏原本姓邸的“本姓说”不一致，相矛盾。另一方面，按照封建王朝社会的禁忌，邸氏先祖由“朱”姓改“邸”的缘由，不要说在明代270多年间不敢公开，即使到了清代，结合朝廷大肆抓捕、剿除“朱三太子”等反清复明组织的残酷环境，谁也没胆在墓碑上镌刻“先祖原是明太祖朱元璋后裔”的说法，因为这是自找祸端、自投罗网。即使到了民国时期，社会政策环境较封建王朝时期宽松了，但邸氏后裔亦不可能在墓碑上镌刻这些字，因为保存至今的民国九年《金城邸氏家谱》谱序早就否定了该说法。第三方面，榆中苑川广泛流传上伍营明代出了个肃王妃邸娘娘的典故，如果金城邸氏果真由“朱”姓易“邸”，难道是朱家姑娘嫁给了一姓同宗的肃末王朱世鋐不成？这在注重婚姻伦理道德的封建社会，不仅不合情理，更是欺君大罪。较为中肯的解释就是，邸氏原本姓邸，那么，这桩婚姻就为隔代联姻、亲上加亲、皆大欢喜，这更符合中国传统社会的婚姻伦理和习俗。第四方面，榆中黄家庄平顶峰下明肃王陵周边居住的谈、黄、张、施等几个大姓的先祖，据史料和传说，皆是肃庄王朱楧当年的侍从、护卫、厨师、杂役等，于明初追随肃王来甘并落籍。同样居住于此的大姓邸氏，传说是肃王亲信，与这几个大姓的人一道，逐王陵而居，世代相守于明肃王墓脚下。以此分析，邸姓先祖与这些姓氏的先祖一样，都是从江南随肃王来甘的移民，都与肃庄王朱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就与邸姓“本姓说”中“是肃王的舅舅，人称皇亲”的说法相一致，绝非“易姓说”中改姓逃难而来，而恰与王陵毗邻那般简单、那般巧合！ 由此看来，兰州邸姓并非改姓而来，而是原本就姓邸，邸姓先祖是肃庄王的舅舅，是皇亲国戚的，“本姓说”比“易姓说”更为可信。 当然，学界关于明肃庄王朱楧的生母，还有“郜氏说”观点，主要采信于清代康熙年间查继佐著《罪惟录》一书。后人对该书曾有此评论：“记事间有自相抵牾处，取材间有道听途说，失于考核处......外志一篇，简直是小说”等，这里不再赘言，相比而言，初刻于明代万历十八年王世贞所著的《弇山堂别集》，距离事情的真实性更加接近。 由明至今六百多年的沧桑岁月，不知掩盖了多少历史的真相，谁也难以说清，许许多多的事实，或许会永远湮没在无情的岁月里。但不论如何，历史的真相就像是秦始皇陵里的兵马俑，你不挖掘，它自己不会蹦出来。 黄家庄村大槐树（树龄愈600年）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苑川风景 黄家庄村上伍营村口 平顶峰下的村落 明肃王时期的官渠 苑川河畔新貌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