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晚秋

月光如雪

晚秋时节的白昼是静谧的。清晨的霜，傍晚的风，都使人感到寒凉。白天，阳光清澄、美丽，湛蓝的天空高爽、明净。月夜，满地树影，参差斑驳，任你脚踏，也分不开它们。

新西兰的箭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一度曾经是淘金热的现场。淘金一去不复返，现在是新西兰最美秋季的现场。有山，因而就有众多的树木，就有了层林尽染的美丽景色；有水，一条动感十足、潺潺流水的箭河，就有了魔幻指环王的小精灵，就有了大美女勇救小矮子的传说。

美丽的景色乘着魔幻的传说，像是女巫念动了咒语，召唤着万千人的心，所以箭镇就成了新西兰最好的赏秋之地。每年这里在这个时间点，还有一个盛大的金秋节，全镇男女老少一个不落全都跑出来热闹狂欢，算是全年里最欢乐的一天。

凡事都有因果，箭镇的秋天极美，可箭镇的空气质量却差强人意。这两者是有关联的。因为晚秋乃至冬季寒冷，箭镇家家户户烧木柴取暖，因而空气里颗粒物超标。再加上山势环抱，很少有风吹来，空气少流通，若隐若现的木柴余烬味道就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沿着箭河有条仿佛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小路，脚底下沙沙作响的枯叶与新落下来的叶子交叠着。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木柴余烬味道，不由让人回忆起孩提时代，在西北老家晚秋时的感觉。

大西北的秋景，跟这儿的景色完全不一样：开阔的田野，一片金黄、橙黄、褐黄色，被割倒的一排排成捆的玉米秸秆，散落的堆成堆的玉米棒；远处朦胧的树林和更远处的平缓山脊。大地占据了五分之四的视野，天空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上端；整个视野具有丰富的层次感和纵深感，给人以广袤大地之壮观气势。如果视界里有人，那人的脸上一定是洋溢着收获的喜悦之情。

到了晚秋时节，玉米颗粒归仓，玉米杆从田间地头都拉回来，晒干捆成捆，一捆一捆地码在屋前房后，以备过冬之需。

在北方的老家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用晒干的玉米杆烧炕和生火做饭。每到傍晚时分，从烟囱里冒出淡蓝色或是浅灰色的烟，好看是好看，看得多了，没有人把它当作艺术品，只是把它看作是生活的水印；再上升一点，就是把它当作生命的符号。

那时空气中燃烧苞谷杆的味道，和现在箭镇烧木材的味道，是一样一样的，有点呛人，鼻子痒痒的不舒服。大概对于追求生活稳定和稳妥的当家男人来说，有一种幸福叫“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对生活在异乡的游子来说，有一种思乡叫“老家的热炕头”。而当我是孩子时，以上这些感觉都没有，只有呛人的燃烧苞谷杆的味道深深地留在了记忆里。

每个人心里晚秋的模样都是不尽相同的，即使是同一个人，不同的年纪里的晚秋也是不一样的。对于晚秋的感知，只能通过亲身的行走，用自己的嗅觉、听觉、视觉，动用内心的力量去体会。那真的是一种觉醒和欣喜。

或许在某个时刻，我们真正能够意识到原本我们就是自然界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我们与那些灿烂的叶片，与那些空气中细微而飞舞的颗粒，与鸟羽上闪烁着自由光芒的丝缕，其实并无二致。

我企图把自己的所看、所听、所闻都纳入今天的文章中，但它们无非是晚秋万中之一二。有时候，我有一种冲动，真想把灵魂袒露给旷野，把我的呼吸，交付给清风，我的心跳，留给湖水的潮汐，我的血管，衔接到河流漫漶的沿岸，让血液与流水一起归于大海，成为旷野的一部分！那么，我就是晚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