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的折光（剧本）

徐祖彬

注：

本剧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本人参加全市电视短剧剧本大赛并有幸获得一等奖的作品，后拍成电视剧播出后果然有点轰功。因最近生病遵医嘱，不能再动脑出新作，又不忍与千千万万读者相隔太久，故将＂陈年旧酒＂翻出，也不知能否让大家品尝出一点新的滋味？

　　电视短剧《一分钱的折光》

人物:李静，女，11岁，张亮，男，11岁，吴芳，女，10，他们均是本市第三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少先队员。

李静妈，35岁，中行某网点干部，

赵奶奶，70多岁，中行老储户，

储蓄员、储户，男女若干人。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欢快乐曲中推出字幕……)

某日下午放学后，春光明媚。

第三小学大门口。校园内、操场上，人声鼎沸，学生们纷纷涌向校门。

吴芳慌慌张张在人群中穿梭，并一跑一回头:"别追了，我不来了，我认输。"

张亮嘻嘻哈哈在后追赶:"看你往哪儿跑，我非抓住你不可!”

旋即，吴芳挤出校门，沿校围墙人行道跑去，张亮亦冲出继续在后追赶。

李静出现在校门口，朝两边张望。发现远处的吴、张后，挥手叫道:"吴芳一一，张亮一一，你们都别闹了一一，回去还要做作业哩一一"。

吴芳一不小心摔倒，抱腿哭叫，书包摔落在地上。

张亮突然煞步，惊愕，不知所措。

李静急冲冲过来，呵责张亮:"叫你别闹了，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看你怎么办!"说完走到吴芳前，扶起，拍打吴身上灰尘，又捡起书包给吴背上。

吴边擦眼泪边啼哭:"呜……我明天告老师听，说你欺负我，呜……"

张亮低着头，嘟着嘴，踢着石子。

李静走近张亮，推他一把:"去，赔个礼!"

张亮扭扭怩怩地走近吴，扯了一下吴的衣服:"别哭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吴芳停止哭泣，只哽咽着，擦眼睛。

张亮见状，眼睛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吴:"给，明天别告老师听，好吗？"

吴芳惊慌，惘然地看看张，又看看李，点头，复又摇头，往后退。

李静气冲冲地上前，将张的手往旁边一拍:"得了吧，谁稀罕你一块钱!你以为什么事只要有钱就行!?"

张亮:"怎么不行？上回我爸骑摩托车撞倒了一个人，不就是给了二百块钱就完事了吗？"

吴芳:"你一一"

李静:"别理他，咱们走，明天就告老师听!"拉吴欲走。

张亮急忙张开手臂拦住:"哎……求求你们了，好吗？要不我给两块钱一一，还不行？给五块!"

李、吴一直绷着脸要走。

张亮:"好，好，好，下次我帮你们扫一回地，这总可以吧？"

李静缓过表情:"哼，这还差不多，别以为你的臭钱有多了不起!走，咱们回家去。"

吴芳欲转身，忽然发现脚边有一分钱硬币，隧捡起递给张:"诺，给你，肯定是你刚才掉的。"

特写镜头:吴芳的手掌中一枚闪闪发光的一分硬币。镜头复又拉远，还原。

张亮用手指捏起硬币，很不屑地抬手看了看:"才不是哩!我爸从不给我一分两分的，要给起码是一块，高兴时会给五块十块!"说完，将钱往地下一扔:"让要饭的去捡吧!"‘

特写镜头:一分硬币往远处滚去。旋即，复原。

李静边追边说:"咦一一，怎么能说扔就扔呢，多可惜啊!"捡起:"我们还是明天交给老师吧。"

张亮:"嗐一一，不就是做好事吗!"遂又掏出一块钱:"给，明天一起交给老师，就算我们三人一起学雷锋!"

李静:"瞧，你又来了!"

张亮:"本来嘛，我家有的是钱，今后你们要钱花跟我吱一声就是了，我一定够哥们!"

吴芳:"你们家真有很多钱吗？"

张亮:"那可不!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我爸在厨房角落里掏砖块，我感到好奇，等我爸走后，我也抽出那块砖，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哇一一!里面都是一百一张的，好几十张哩!"

李静:"你爸为什么不存银行？”

张亮:"存银行？那你就不懂了。我爸说，钱存在银行不方便，说不定你等着要用钱时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哩!"

李静:"你胡说!我妈就在中国银行工作，常有人来我家谈存钱的事。前两天，我家附近的赵奶奶就来到我家一一"[镜头渐远，模糊]

李静家厅堂。李静妈围着围裙正在拖地，李静在中间的小方桌上做作业。

赵奶奶魏魏颤颤进来:"静子妈，还没忙完哩？"

静妈:"哎哟，赵奶奶，您老可好？快请坐。“

李静忙起身，让座，倒茶:"赵奶奶好，请喝茶。”

赵:"哟，咱静子真懂事。"

静妈边解围裙边问:"您老有事吗？"

赵欲言又止，复又看看静。

静妈:"静子，乖，我们大人说事，你到房里做作业去。"

静:"哎，这就去。"收作业本、书包，进房，故意重重关门，然后又轻轻打开一点侧耳细听。

厅堂，赵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拍包，打开，拿出几张存单:"静子妈，你帮我看看，好象有两张到期了吧？"

静妈接过，一张一张仔细看，完后说:"已有一张一千的到期了，还有一张两千的要下个月，其它的还早。”

赵颔首，又问:"现在总共多少了？"

静妈细心心算了一下:"共五千六百元，加上利息，过七千了!"

房里，李静乍舌。

厅堂，赵又问:"听说，在银行存钱多了，一下拿不出来？"

静妈:"没有的事，您老放心!喏，这张到期的，我明天就可以帮您取回，还有这几张未到期的，您老如急等钱用，我也可以帮您取出来，只是利息少点。"

赵:“哦一一你心眼实，为人厚道，我听你的。"

静妈:"这叫随一一存一一随一一取一一，存一一取一一自一一由一一，是国家规定的。"

房里，李静轻声跟学一遍:"随存随取，存取自由。"

厅堂。赵:"国家是不错，可国家还要靠你们这些好人掌着才好哩!"

静妈哑然失笑。

赵:"我老太婆不会说话，说错了你可别见怪啊"

静妈:"不，您说得太对了！"

赵起身欲走，忽又转身:"看我老糊涂了。这张到期的存单你就帮我转存吧。"又从另一口袋掏出一小包:"喏，这儿还有五百，你也帮我一起存吧。"

静妈打开布包，麻利地将票子归类、整理、叠好、点数，又拿起算盘打了一遍，再复一遍，说:"您老算错了，共五百零捌块六毛。”

赵:"哦，又多了个八块六毛。好，好，八带发"

静妈:"那六呢？"

赵:"六一一，六六顺呗!”赵笑，静妈亦笑。

赵起身走，静妈送出。

静妈回转，朝房里走去。李静慌忙关门，伏桌。静妈走近，看作业:"怎么，大半天了，还是做到这儿？"

静:"我一一，我一一，我刚才听你们说话了。"

静妈肃然:"静子，这可不好!将后会让人失信的"

静:"我主要看赵奶奶有点怪。"

静妈:"哦？"

静:"她儿子、孙子一大堆，干嘛总要您帮忙存钱、看单呢？”

静妈:"对我信任呗。"

静:"那她对儿子、孙子就不信任吗？"

静妈一时语塞，旋即:"鬼丫头，总有那么多问题，长大了怎么得了？"

静不服气:"想问题不好吗？"

静妈:"好好好!告诉你，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满意了吧？快做作业!"

李静仍有所不满，但又无奈，只好继续做作业。

静妈:"哎，对了，刚才听到的话可别在外面乱说啊!"

静:"我知道一一"

两人合说:"替一一储一一户一一保一一密。"笑，亲热。

[闪回]

吴芳羡慕地:"你妈可真好。"

李静碰碰正出神发愣的张亮:"哎，你听到了吗？”

张亮醒回:"噢……听到了，正有味哩。"

李静:"怎么样，劝你爸把钱存到我妈那儿去吧？"

张亮:"我一一，我一一，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为定!如果我爸不肯，我偷也要偷点钱去存。"

李静默然一会，正欲开口。吴芳看看天色:"哎呀，时间不早啦，咱们快回家吧。"三人欲走。

李静忽又停住，摊开手掌:"这一分钱怎么办？”

张亮:"我早就说了，扔掉算了。现在一分钱顶什么用，听说买一枚针也要两分钱呐。"

吴芳:"是呀，扔了吧。"

李静看看他们俩，又看看手中的一分钱，陷入沉思，镜头拉近，渐渐模糊一一

李家厅堂。李静伏在桌上做作业。静妈站在凳子上将墙上原先一张画取下，又拿起另一张画往墙上贴。

"静子，帮妈看看，正了没有？"

李静站起，端详，用手比画:"这边，上点，再上点，嗯，好。"

妈贴好，站下，凝视良久。

静有点好奇:"原来的画多好看，换这张干嘛？"

妈仍自顾看，边轻声说:"这是行里发的，必须贴上。作为银行干部，也应该有这种经济头脑。不，也是政治头脑。"

静:"经济头脑一一？政治头脑一一？"

妈这才回头，自嘲地笑了笑，复又正经地说道:"静子，你看，这画上面……"

[镜头拉近，画的特写]

上方横书通体红字:如果全国每人都扔掉一分钱，将扔掉一一

下面依次画着:一辆辆崭新的汽车，下书240万辆;一排排铮亮的机器，下书1000万台;现代化工厂，一座;学校，12所;住宅，600栋……(注:按1200万约计)

李静若有所思的脸部特写，(复又拉远、还原)，然后对妈说:"妈，我懂了，就是要大家不要看不起小钱。"

妈:"哇，我静子真聪明!"母女亲热状。

静娇嗔一会，说:"1200万，数目可不小啊!"

妈肃然，自言自语道:"更重要的是，如果丢掉了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这比丢掉1200万更令人堪忧啊!”

李亦肃然，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意会到什么。

妈:"来，帮忙收拾一下吧。"

静"哎”了一声，边还在看画，边把凳上的旧画揉起欲扔。

妈见状，忙停住手拦住:"哎……别扔，好好的扔了多可惜。"边说边将旧画抚平、折好:"留着你包书不好吗？"

静方醒悟，乍舌笑。

镜头拉远，渐模糊，复又渐转清晰。]

李静手托一分硬币，喃喃自语:"是啊，扔了多可惜，留着不好吗？"

吴芳不解道:"李静，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李静醒回，对吴说:"我是说，这一分钱绝对不能扔!"

张亮:"嗐，这又不是我们扔的，肯定是谁掉这儿的，恐怕这人自己知道了都懒得去捡哩!"

吴芳:"可不是嘛。上回我同妈一起上街，妈掉了钱，还是一个五分的哩，我捡起来给她，她反倒将我手一拍，说:没出息，丢人现眼!弄得我好哭了一场。"

张亮:"活该，谁叫你那么小气!现在谁还瞧得上那几分钱呐？"

李静:"你胡说，我就瞧得起!"

吴芳:"就是啊，我也瞧得起!"

张亮:"我就瞧不起!我平时根本就不带零钱出门，有时买东西人家找我几分钱我还懒得要哩。"

李静:"你一一"气愤地:"我就瞧得起!"

张"就瞧不起!”李:"就瞧得起!"……两人反复大声说。

吴芳捂着耳朵:"好啦，好啦!我耳朵都吵聋了!你们别吵了，我们快回家吧。"

李、张方才停嘴。

李静:"这一分钱明天一定交给老师，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

吴芳:"我跟你去。"

张亮，讨好地:"好好好，我也去"复转念一想，对李静说:"哎，你妈是在中国银行吗？干脆，咱们把这一分钱存到银行去!"

吴芳，跳起来:"对，好主意!"

李静亦转喜:"对，存银行，我妈一定会夸奖我们的!咱们这就走!"

三人欲走，李静忽又停住。吴芳:"你又怎么啦？“

张亮:"瞧你，女人就这么婆婆妈妈的。"

李静:"不是的，你们不知道，我以前好象听我妈说过，起码得一块钱才可起折。"

张亮:"嗐，那有什么难的!"马上从左右口袋里摸出好几块钱:"喏，都给你，一起存，总够了吧？"

李静犹疑地:"这，这，这怎么能放一块儿呢？"

张亮:"没关系，就算都是我们捡的吧。咱明天把存折交给老师，一定得个大表扬!"

李静缓慢摇头:"这不是做假事吗？"

吴芳惘然地:"那该怎么办呢？"

张亮:"这一一，我也没招了。"

李静:"我们再想想办法吧。"[三人各想办法]

[广播喇叭声渐起:现在报道本市新闻，红领巾储蓄站储蓄存款……声音又渐弱]

李静，凝神屏气:"哎，你们听。"[三人认真听，喇叭声又起:市第一小学红领巾储蓄站，一年来储蓄存款达两千余元，这充分表达了我市少先队员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支援社会主义建设的可贵精神……渐弱]

李静眼睛一亮，高兴地跳起:"我们有办法啦，我们有办法啦!"

张、吴同问:"什么办法？"

李静:"明天我们去向老师建议，我们也办一个红领巾储蓄站，而且是特别的，专门存储同学们在街上捡到的钱，你们说，好不好？"

吴芳:"好主意!"

张亮:"真是好主意，李静，你就当站长。"

李静:"去你的!"

吴芳:"我来当小储蓄员!"

张亮:"也算我一个，咱哥们也要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好事!”

李静:"好，就这么说定了!来，拉钩!"[三人拉钩，口中唸道:拉钩上吊，谁不干，王八蛋!]

吴芳忽又忧虑:"就我们一一，行吗？"

李静:"不用担心，我回家把我们的想法告诉我妈，她一定会赞成，也一定会教我们怎么做"

三人欢呼、雀跃:"噢一一，噢一一，我们的红领巾特别储蓄站成立啰一一!……[镜头渐远，模糊]

（转換镜头）"红领巾特别储蓄站"挂牌特写。[镜头渐渐拉远]见出这是校园内一间房，站牌挂在左边，门右边墙上贴着一张告示，有几个学生在看。

房内。两张课桌搭成的临时柜台，柜外有七八个小学生手拿着各种零钱小钞正准备存钱。柜内，李、吴、张三人在忙碌。

张亮从一少先队员手中接过一小包零钱，一五一十点了一遍:"三二班，李小明，一块五毛三!"

李静在账本上记着。吴芳将张亮交来的零钱分类、整理……[画面渐暗]

[转镜头]银行大门特写，大门左边牌子:中国银行昌南支行储蓄所，右边是宣传栏。

营业厅，柜外，众储户正排队存、取款;柜内，李静妈和几位储蓄员忙着收款、付款、记账…

门口，李、吴、张三人兴冲冲进来。

柜台前，李静踮脚、伸头:"妈，陈阿姨，何阿姨好!"

储蓄员甲:"嗬，我们的小储蓄员来了!"

储蓄员乙:"静子妈，你可是有了好接班人了。"

静妈看女儿的慈祥、爱怜且又兴奋的目光。

张亮递过一包钱，储蓄员甲庄重地接过。柜内几人立即分头点数、记账。

静妈对众储户解释:"请大家稍等一下，这几位小朋友是本市三小红领巾特别储蓄站的，他们专门收存小朋友捡到的零钱，为社会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好事……"

众储户纷纷点头、赞首、交谈、议论。

静子妈出柜，将三人拉到一边:"这儿很多人，你们以后别来了，我们将会派人定期到你们学校去收储，也免得你们来回跑耽误时间。"

三人兴奋地点头、交谈。

静子妈:"来，你们既为社会做了好事，也为我们银行干了工作，我特意申请给你们做了站嶶，现给你们挂上。"[挂嶶]

三人出门，兴冲冲地并排走着。[镜头渐渐拉近]画面特写:李静胸前飘动着的红领巾和闪闪发亮、中间有中行标志和少先队队旗的站嶶。

[欢快的"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乐曲声又起，画面渐渐远去并逐步转暗] 剧终。

一九九一年四月六日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