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忆当年

皇上圣明41207313

　　儿时，父辈们上学读书的甚少，基本不识字。所以他们便“笑纳”了一个雅号——“白墨”先生。

“白墨”先生虽然不识字，可不少智慧啊。譬如有小贩来村里叫卖，“白墨”去买货，等货物快要过秤时，就会提醒小贩：“秤磅你要称足，我家可有‘哑子’（哑吧，这里指秤）在。”

小贩就心知肚明：买主回去能用自家的秤验斤两的，就不敢去干那缺斤短两的勾当。所以，村里的“白墨”们每逢买东西时总会用这句话来震慑小贩，以防干短斤缺两、损人利已的事。

那年代，缺少油腻食物，一年中难得吃几回肉，人们的胃口普遍很大，一餐没够三碗饭总不肯下饭桌的。但恐怕大米会不够吃，家家都会在农闲时用老南瓜、蕃薯、大小麦等杂粮掺入到一日三餐中，如老南瓜粥，蕃薯饭，麦絮饭、面食等。

但总有“牛皮客人（爱吹牛者）”会打肿脸孔充胖子，自诩他家的家境如何如何好，一日三餐总是顿顿乌干菜白米饭……如此云云。 同住一个村，都是“脚碰脚”（知根知底）的邻居，瞒得了邻村还能瞒得了本村？

于是，等其“吹”完，“白墨”便赋“诗”一句：“大话三十三，南瓜当晏饭（中饭）”。把他“塞”得相当无趣，也把他的“穷装有”扒得“一丝不挂”。

对“牛皮客人”类似的胡吹，“白墨”先生往往等其话音一落，会装得十分“善意”而又“温馨”地提醒他：“你额角头先用手去撸一撸（用手背试一试），热勿热？是否在说‘胡话’（人发高烧时的胡言乱语，这里讽刺胡吹的人是否发烧了）？”对他那种不切合实际的言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茶余饭后，“白墨”们自然会张家长李家短的“评头品足”。如张三、李四家的两个儿女在学校同一个班读书，学习成绩又不相上下，便会说“这两人啊，是‘黄鱼水鲞，半斤八两’——一样的。”（黄鱼腌后叫水鲞，如晒干便叫白鲞；旧秤也叫十六两秤，十六两为一斤，半斤即八两）。

村里还有爱嚼舌头说三道四的“白墨”。如村西某家“千金”，都十二、三岁了，屋里的生活（家务）一点都不会做，教都教不会。真当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于是一句“绣花枕头稻草包”便传开来了。

再譬如村东某家“公子”，他“书性（指读书的兴趣）”一点都没有，一年级读一年，二年级读二年，三年级读三年……年纪老老大还在读小学，呆得要死。真当是“聪明脸孔呆肚肠”啦！从此，一句“聪明脸孔呆肚肠”便又被熟悉起来……

过去没有计划生育，“白墨”们要生几个就生几个。多子多福是老一辈的传统，所以，家里往往儿女一大群。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兄弟之间渐渐分家自立门户，“俩老太婆”（老俩口）最后也就在老屋自己过自己的。平日里也不见得儿子女儿常来看父母的。

但到了年边，儿女们却会陆续轮番地到父母那里“揩油”。每来一位，父母总要杀只鸡或杀只鸭、杀只鹅什么的，让儿女们带回家去腌腌做腊货过年。一圈下来，便把辛苦养出来的家禽一扫而光。

“俩老太婆”遇上知心的“白墨”，便会既自豪又无奈地说：“我家这些鸡鸭鹅啊，差不多都‘孝顺’给儿女了。现在，鸡窝、鸭窝像日佬（日本鬼子）扫荡过后一样干净。这些儿女们啊，真当是来个‘强盗’去个‘贼’。哈哈哈！”

盛夏，“白墨”们晚饭后喜欢聚到村口石桥上纳凉，一手拿一条矮凳或竹椅，一手摇着一把大蒲扇，坐在一起便开始他们的“空口话空话”了。

尽管那时消息传播的途径、速度没今天多今天快，仅一个有线广播而已。但“白墨”们也与“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一样，话题渐渐地由国内转到了国际：

“现在，美国的总统叫‘牛瞌充（尼克松）’，瞌充懵懂地想与中国建交，先派出一‘寄信鸽（基辛格）’到上海，听说最近这寄信鸽已经飞到了。建交这种大事，为什么不先派个人来谈呢？美国真当是个大头驻（鬼）啦！”

人们听后，都说美国的信鸽筋骨真好，飞得真远，可能价钱也老贵来……

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落。

又有“白墨”先生开说了：“坐多话多，我也来话几句。

听说现在苏联的头头叫‘哈罗哈夫（赫鲁晓夫）’，有三碗酒量。一次宴会上要与我国周总理比酒量。周总理可是千杯不醉的人啊！有喝白酒像喝白开水一样的本事。‘哈罗哈夫’他三碗酒算啥西（什么）？平常如果敞开让我喝，三、四瓶黄酒不在话下。‘哈罗哈夫’的这点酒量，随便比怎么比我都比得过他！

所以毛主席说，美帝、苏修都是纸老虎……”

说者如临现场，津津乐道，娓娓道来；听者句句入耳，心潮澎湃。真可谓“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天下兴旺“白墨”有责。

这时，不知从谁嘴里冒出一句：“形势大好，老酒要票。”

引来“哈哈哈”的一阵大笑声。少顷，“白墨”先生们喃喃自语道：“晨光不早了，困哉困哉（睡觉睡觉）。”便各自回家而去。

（图片来自网络，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