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无疆

铁帆小筑

母亲1931年出生在天津市宁河区，家贫，没读过书。后来经常看父亲写家书，眼前的字识得些许。她老人家一生平凡，没做过什么经天纬地的事儿，但她勤劳善良的品质、心灵手巧的智慧和潜移默化的教子之道，却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深深影响和教育着下一代，使得我们子女受益无穷…… 母亲的勤劳 因家乡水灾，父亲1950年独闯关东，先到沈阳寻亲落脚务工，后读会计学校。1951年底考入中国人民银行抚顺分行，打下根基后，把母亲接来安家。那时还没生下我们姐弟，父亲工薪收入除去每月供养父母寄回部分，余钱过活比较宽裕。可是母亲不甘在家吃闲饭，执意找工作，自食其力。 这张照片是母亲在章党镇办工业被服车间工作时期的合影。她还曾在辽电家属自救队、章党冰果店、电镀厂、磨光厂等街办集体企业工作过，最后在章党铸管厂集体企业退休。 陆续，父母生育了我们姐弟三子女。打我记事起，就看到母亲每晚下班，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中，还要做饭、洗衣、缝纫……，仿佛她是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辛劳一生，无怨无悔。 母亲的善良 她老人家的善良体现在多个方面: 孝敬双亲 父母祖籍那时都是农村，母亲家乡有我姥姥健在，我的四个舅舅和一个大姨非常理解母亲他乡漂泊之难，主动承担了赡养老母义务。母亲只是年节略表孝心，在困难时期舅舅们还常从口中攒下吃食接济我们家。 前排左起: 老舅、二舅、三舅。 父亲是长子，老家有我爷爷和奶奶需要供养，一个姑姑出嫁在外，一个叔叔守家务农，所以父亲的责任就亚历山大，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凤凰男”，往家里寄钱成了常态。尽管那时我家已有三个孩子，日子也捉襟见肘，但母亲从未有过怨言，她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补贴家用。 我们家没有同时代的奢侈消费，姐弟三人，从小到大没买过一辆自行车，没买过任何乐器和玩具，家里有台缝纫机和一套理发工具，也是为了减少生活开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姐弟耳濡目染，跟父母学得很乖巧，从不向他们提过分要求，尽管看到玩伴有乐器和玩具内心也曾无比躁动。现在看同龄人多才多艺，只有羡慕和感叹的份儿。唯有装在脑子里的东西，动动手笔写出来，才保留了些许那时的痕迹。 关系融洽 奶奶、母亲与姐姐 婆媳关系、姑嫂关系难处，已成普遍社会现象。但在我们姐弟眼里看到的，却是一片祥和，人前人后都没有听到过母亲抱怨。奶奶、爷爷曾到我家长住，婆媳从未发生矛盾。 母亲与二舅妈 叔叔、舅舅、舅妈、侄男外女等亲属也曾来过我家。主不雅，客岂勤来乎？ 母亲与老舅和二舅家的大表兄 善解人意 两次搬家，彰显出母亲夫唱妇随，善解人意的优良品性。第一次，从市中心洋楼搬迁到城乡交界处平房。 抚顺大伙房水库于1953年11月1日开工建设，坝址位于城市东部城乡结合处，当时这里还很原生，野兔、獐狍遍地跑，野狼也不时出没。父亲奉调，从位于市中心的分行，到这里支行担任负责人。 当时我家住在抚顺最繁华的中央大街小洋楼里，可选母亲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姐姐继续住洋楼，父亲通勤两头跑，还是随父亲一起迁到水库工地的施工临建土坯房。母亲心疼父亲两头奔波，毅然决然放弃优渥的居住条件，为父亲创造便利的工作条件。 父母带着出生不久的姐姐迁居到水库工地“局里”，后来地名定为水库街。 文字标注这里就是我的新家: 一间土坯房，烧煤做饭取暖，室外公共旱厕。与原来的暖气小洋楼独厕独卫相比，可是天壤之别（孟繁东摄)。 三十余年后我家大门前，父亲和母亲领着他们的小孙子。 第二次，从城市搬家到农村插队落户。 水库竣工后，父亲所在银行工作的重心转到辽宁发电厂建设。1964年春，那时就有了哥哥和我，举家迁徙到辽宁发电厂河西2栋25号，住在这样的苏式楼里，居住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窃以为一直住在这里了。 岂料，又遭五七战士“插队落户”浪潮的席卷。父亲在劳动中工伤锁骨骨折，本有充分理由可以留城，但他要强上进，未向组织提出要求，毅然响应号召，全家下乡。当时的形势意味着从此全家都变成了农村人，前途渺茫。从农村到城市打拼了二十年，一夜又重归于零，当时我小，尚不懂事，大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母亲虽有想法，但也没为难父亲，义无反顾，举家随迁，插队落户。 不谋私利 母亲从来也不借助父亲的职位以权谋私。1956年父亲升迁为一家国有银行的支行长，主管几家国有大型企业的投资，有条件给母亲在体制内找份工作。但父亲原则性很强，母亲也没有要求过父亲以权谋私，她都自己找出路，在镇、街和厂办多个企业寻找工作，时称“三八大军”。当时在籍职工有五个层次，机关、事业单位、国企全民、国企“大集体”、集体企业“小集体”，母亲最后在最低层级的小集体企业退休，每每谈及此事，母亲虽有遗憾，但未见怨言， 母亲退休前工作单位章党铸管厂，第一根连铸铁管成功纪念照（潘哲供)。 睦邻友好 这张六十三年前的全“家”福，之所以家字有个双引号，是因为这本是邻居而组成的“家”。在水库街8栋2号居住期间，父母与住在8栋3号、4号的金姓一家三口相交莫逆，母亲认了金姥姥为干妈，我们姐弟三人会说话后称他们姥姥、姥爷。他们的儿子金景澍，我们称其舅舅。父母也像对待亲爹妈一样孝敬姥姥、姥爷，舅舅也跟胞亲一样称呼母亲和父亲姐姐、姐夫，两家相处密如宗亲。舅舅晚年跟姐姐微信聊天还说，我们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我们的全“家”福 1964年我家搬走后，星期天、节假日父母还经常领着我们来姥姥、姥爷家串门。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以为是亲姥姥、姥爷，长大了才知真相，问过哥哥、姐姐，他们也感同身受。 1972年5月28日我家返城无房，是姥姥一家伸出援手，腾出一间房给我家解决了燃眉之急。舅舅在部队服役，父母就承担起了子女的责任，继续照顾金姥姥、姥爷，直至为姥爷送终，后来姥姥随军到了舅舅那里颐养天年，搬走时与母亲依依不舍。 我的另一张全“家”福父亲忙于工作，邻里关系主要靠母亲联络。这张照片，是我家搬到辽电河西小区后，与邻居王世林叔叔、庄慧文阿姨一家的合影，我们两家好得别人误认为是宗亲。我家搬迁过五次，邻里关系一直和睦，没有跟任何邻居发生过口角和红脸。 同事和谐 母亲在被服车间的闺蜜前排左起:丁桂英、王雅贤、辛树兰（母亲)；后排左起:于桂兰、陈冬英。 母亲与工作单位同事关系融洽，人前背后也没说过别人坏话，始终与人为善。并告诫我们，人后可以说人好话，绝不能说人坏话。她老人家虽然没文化，但却懂得人生致理。 母亲的心灵手巧 母亲虽未读过书，但心灵手巧，家里有点技术含量的活计都由母亲负责。看上一眼路人穿的衣服，就能自己裁剪做出来，理发、砌筑等一看就会。并且古道热肠，经常帮助邻里理发、裁剪缝制衣服。 我家有架飞人牌缝纫机，全家人的服装被褥都是母亲用它做成，也经常帮助邻居。 那时的我就穿现在也时髦的套色灯芯绒服装，在全小学第一个穿上“的确凉”衬衣。其实，都是母亲用给大人做衣服剩余的下脚料拼凑而成，但看起来却像件艺术品。 一项发明让母亲名声大噪。在辽电河西2栋居住时，有暖气，但做饭是灶台煤炉，炉堂挺大，费煤费柴。为了省钱，母亲发明了“节煤炉灶”，在大炉堂内用黄泥构筑一个鸟巢形小炉堂，起名为燕窝炉灶，结果节能效果显著，邻居纷纷效仿，引起街道委员会的高度重视，在全地区推广，参观取经者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应接不暇。按现在的说辞，就是发明了节能炉灶，应该申请发明专利进行知识产权保护。每逢遇到组织参观的街道负责人讲解，我就围观听讲，无意间跟他们学习到了讲话抑扬顿挫吸引人的技巧，为后来敢在人前讲话和语言表达能力埋下了种子，成为我现在作为大学教授教书育人的资本，这是母亲积善为我带来的红利。 我三岁多就敢动手爱动手，什么东西都要拆开看看再安装，为此，家里唯一的马蹄表都被我拆坏了。好在母亲也没责怪，还逢人就说我这点事儿，我把这理解为鼓励，拆起来的劲头更足了，谁知他们可能是欲哭无泪，无可奈何吧！ 后来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学会了维修保养缝纫机、轧鞋垫、理发、砌墙、包饺子、擀面条，做鱼缸、冰车、单腿驴等，上中学时又学会了组装半导体收音机，得益于跟母亲耳濡目染，动手能力得到锻炼和提高，这无意间成为了母亲对孩子进行素质教育的途径和方法，其中蕴藏了启蒙教育的真谛。 母亲的教子之道 母亲对我们身教多于言教，从来也不动用暴力方式。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尽管她有时也很着急，但从未打骂过我们姐弟三人，就连大声呵斥都没有。她总是和颜悦色，循循善诱。让我至今想不明白，一个从未进过学堂的女子，为何会有那么好的教养和素质。 我的伴侣 记得我处对象的时候，母亲就嘱咐过我一件事，她说: 我和你爸两个家庭祖辈都坚守婚姻，没有一人发生过婚外情和离婚，你们要把这个家风传下去，严肃对待婚姻，认准了就要不离不弃，厮守一生。我们姐弟三人谨遵母训，尽管现在都是扔下六十奔七十的人了，大半生也遇到过不少大起大落的事，但家庭氛围都营造得良好，也是幸遇良人。 母亲和姐姐 母亲对我们的爱润物细无声，对我们的教育也是身教多于言教，潜移默化，令我们上行下效，受益无穷。母亲于1998年驾鹤西游，在选择墓碑挽联时，我们姐弟不约而同选择了“勤勉一生，德昭后人”。妈妈，我们想念您！ 七律·思母魂牵梦绕恋思悠，慈母丰姿幻海游。晨起暮归勤碌作，夜阑缝纫巧筹谋。热肠古道广施爱，笙磬同音满应酬。身教言传潜默化，德昭后辈念无休。2024.09.17 母亲节北京（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