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章朗读(下乡时的那些事)</p> <p class="ql-block">老大刘伯韌与本人在改口公社界碑前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老三小黄参军赴部队前与我与小毛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刚下乡的那段日子,我们五位知青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安了家。这仓库面积不大,泥墙草顶,呈三开间的格局。中间是入口处,仿若一扇神秘的大门,通往未知的世界。左边一间紧紧堆放着队里的物资,那紧闭的木门,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传奇故事,神秘兮兮的,勾起人的无限遐想。右边一间摆放着五张单人床,其中三张是从外面购置而来,新涂的红漆曾似燃烧的火焰,如今却宛如被时光偷走了光彩,变得灰扑扑的;另外两张是队里的陈木匠亲手打造,造工虽略显粗糙,未上漆的木床露出树木未干透的颜色,较宽的那张床上还留着树皮被剥去后的圆形痕迹,恰似岁月留下的深情一吻,满是故事。屋里除了这五张床,还有一个低矮的柜子和一张老式方桌,据说这是已故五保户杨老汉留下的老物件,散发着岁月的沧桑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仓库里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犹如一只神秘的眼睛,为昏暗的屋子透进一缕珍贵的阳光。中间的房间除了左右两个门和一个大门外,后半边被改造成了我们的厨房。一个泥砌的土灶上,安放着一口硕大的铁锅,旁边还有一口大水缸。这些便是我们的全部家当,虽简陋却承载着我们的生活希望。</p><p class="ql-block"> 住在仓库里,倒也有一些好处。门前有一个大大的打谷场,平平整整,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不收稻子的时候,打谷场上空空荡荡,稻草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空旷与宁静。下工之后,我们五人就会把小方桌摆在稻场中央,沐浴着凉爽的风,慢悠悠地围坐在一起,享用晚餐。那感觉着实安适惬意,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世界也变得格外温柔。</p><p class="ql-block"> 我们五人闲暇之时,便以年龄为标准来排定谁是老几。刘伯韌出生于 1948 年,当之无愧地成为老大。</p><p class="ql-block"> 老大刘伯韌带着一股书呆子气,常常伏在方桌上练习他的《草字汇》,或者抄写诗集。犹记得有一次,他从别的同学那借来一本普希金的诗集《欧根·奥涅金》,那厚厚的一本长诗,他抄了好多个夜晚,仿佛沉浸在一个别样的奇妙世界里,与诗人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老二小王为人精灵,有一副好口才,所以每次与队里队长交涉各种事情总少不了他。小王还有一副浑厚的嗓子,在空旷的田野里,时常会传出他唱的京剧生角腔调,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的那段“提篮小卖拾煤渣……”被他唱得滚瓜烂熟,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直上九天。</p><p class="ql-block"> 老四小毛为人忠厚,不善言语,没事总爱拿着他那把二胡,头一点一点的拉着弓弦,不知者还以为他费了多大的劲。二胡里传出的声音像杀鸡似的难听,但他仍然一副十分专注地拉着,完全不顾其它人嫌弃的表情,有时我们听烦了,只得出去躲一躲。但小毛有个特点,吃得了苦,而且很愿意帮助别人。所以他人缘很好,就像一颗默默发光的小星星,虽不耀眼,却温暖着周围的人。</p><p class="ql-block"> 而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什么突出的专长,但也能在我们这个温欣的小集体里找到适合于自已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老三是小黄。小黄生得白白净净,一张瓜子脸上配上一双英武明亮的眼睛,宛如精雕细琢般精致。他身材高挑,在我们五人当中个子最高。他对头上戴的那顶军帽格外钟爱,也不知他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弄到手。时不时把帽子拿下来,掸一掸上面的尘土,又小心地戴在头上,那模样仿佛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贝。在那个特殊的文革时期,男生最时髦的打扮便是身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头上再戴一顶军帽。小黄走路的时候,总习惯踮起脚尖,远远望去,整个人一颠一颠的,别有一番韵味。</p><p class="ql-block"> 小黄格外注重仪表,很在意细节,碰到衣裤哪儿有折皱时,都不忘不厌其烦地把折皱轻轻抚平才肯罢休。他平常时不时就会对着小镜子,用指尖轻轻捋捋头发,那模样十分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他最大的喜好便是摆弄乐器,下乡的时候,他从家乡带来了一把二胡和一把小提琴。闲暇之时,他要么用二胡演奏《良宵》《二泉映月》等经典曲目,那悠扬的旋律仿佛能诉说着无尽的故事,让人沉醉其中;要么就用小提琴拉拉《梁祝》以及文革前的老歌,那动人的音符仿佛能穿越时空,带我们回到过去的美好时光。拉琴的时候,他那专注的神态,仿佛一位专业的演奏家,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无法自拔。</p><p class="ql-block"> 小黄还喜欢唱京剧,他最擅长的便是用假嗓子反串《红灯记》中铁梅的唱段。记得睡觉前,煤油灯一灭,我们都躺在床上,在漆黑的房间里,大家总会央求他来上一两段铁梅的唱段。其中,铁梅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被他唱得特别高亢有力,那声音仿佛能照亮整个黑夜,为我们带来无尽的温暖和希望。听他唱完之后,我们四人都会高声为他喝彩,仿佛在为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鼓掌。</p><p class="ql-block"> 小黄吃饭的时候喜欢吃咸一点的东西。在乡下,我们都是轮流做饭,每个人做一周的饭,按顺序轮换。每次轮到小黄做饭的时候,我们都得守在灶边,防止他炒菜放过多的盐。有时候,他会乘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偷偷坦放一勺盐到锅里,搞得我们饭后直喝水,那场景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p><p class="ql-block"> 在仓库居住时,我们托农民给我们孵了一窝小鸡,准备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母鸡生蛋好给我们往后的餐桌上添一盘菠菜鸡蛋汤。哪知孵出的十九只鸡中只有七只母鸡,十二只公鸡。这群鸡放在稻场里可从来没缺过食物,农民晒小麦时,这群鸡就一窝风地在稻场里欢快地啄食着地上的小麦,就像一群可爱的小精灵,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而且我们也不做鸡窝,到了晚上,这群鸡都会自动地聚集在仓库后的草垛上休息。这群鸡一个个长得火红肥壮的,宛如一群圆滚滚的小绒球,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p><p class="ql-block"> 在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里,辛苦与快乐奇妙地交织在一起。沉重的体力活,对于初涉此道的我们这些学生来说,无疑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那一百余斤的担子沉沉地压在肩头,让人不堪重负,可又不得不紧紧咬牙坚持,着实让我们尝尽了苦头。至今犹记得,有那么一次,队里安排我们去各家厕所掏粪,那场面简直令人无法忍受。我们捂着鼻子,战战兢兢地拿着粪瓢,小心翼翼地一瓢一瓢从各家厕所把粪舀进粪桶,接着高一脚低一步地挑着满满一担粪,步履艰难地运往田里。老四小毛有一回一不留神把粪桶打翻在地,衣服和鞋子上瞬间溅满了粪,那情形着实让人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 在乡下,吃菜得看季节。初到队里之时,我们没有属于自己的菜园子,除了队里分给的一点蔬菜外,便再无其他蔬菜来源。好在队里的农民们格外纯朴善良。大娘们总是念叨着“无娘的孩子天照应”,对我们关怀得无微不至。今天,陈大娘给我们送来一碗黄豆酱;明天,赵大妈又送来辣萝卜。没一会儿工夫,我们那竹编的碗柜里便常常摆满了各家送来的腌菜,让我们的心中满是温暖。特别是谭队长的老婆送给我们的湖南味腌洋姜,甜甜的、脆脆的,上面还淋着一点香油,那滋味简直堪称天下一绝。每次碰到谭大娘,我们大家就七嘴八舌地猛夸谭大娘腌的姜如何如何好吃,直把谭大娘夸得乐得合不拢嘴,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当天午饭时,谭大娘就又给我们送来满满一碗腌洋姜,搞得我们怪不好意思的,千恩万谢地把谭大娘送出门去。</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时候,上完工,天也黑了下来。我们五人安排一人准备做饭,其他四人则拿着电筒去抓青蛙。大家赤着脚,踏在水田的田埂上,用电筒照着,循着蛙声抓青蛙。不多会儿,就抓了几十个。马上处理清洗,下锅烹饪。不一会儿,一场丰盛的晚餐就摆在了大家面前。白天的劳累,在这一刻也被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有一次,老大刘伯韌抓回两条鳝鱼,直接剥开去掉内脏,连洗都没洗就下了锅,搞得我们都不敢吃,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p><p class="ql-block"> 当然青蛙也不是能常常抓到的,我们那乡亲们也没有吃过青蛙,记得有一次我们把做好的青蛙给文队长尝尝试试,看着做好的青蛙那两条像小孩样白白的双腿,把他给吓得满屋乱跑。当他后来尝过味道后,也偷偷地抓些青蛙来吃,不过得瞒过队里的其它人,怕人说闲活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在仓库的那段日子是快乐的。后来,因为队里收了麦子没地方放,而且这么多人居住在仓库也不安全,所以队里让我们还在新屋没修起前,暂时搬到村南头的梅大娘家去打住。(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