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湖的鱼和水（之四）

苦口药

黑鱼湖的鱼和水（之四）

文/刘景才

牛刀初试

新组建的渔业队，要把原本各行各业的成员们，带动起来整体改行，走上渔业生产的正轨，成为行家里手。必须由队长、把头、技术员们边干边教，全体待转行的干部职工边学边干。复杂的捕捞技术，都要逐个手把手教会操作。

国庆节假期刚刚结束，喜庆的余热中，2.8华里网箔到货，渔业队立即组织下水生产。

新加工的网箔，网苗子高达一米七八，和高个子成人身高相等，水面上纲是塑料圆球大漂子，水下底纲是半尺长3分粗钢筋铁交子。放在水里，形成一千四百米的城墙，从此网箔占据之地，所有的鱼虾无路可走，必然游进网箔旋成为盘中餐。

但是，操作下箔时，有些庞大体重，个子小的职工，提起网箔需要举过头顶，才能理顺以后放入水中，然后随着机船缓慢前行，逐步把网箔拉开下入水中。沿着岸边蜿蜒连绵一千多米，一个个球形漂子在水面上连成一条白线，成了名副其实的水库长城。

水库长城不是徒有虚名，设置好以后，每天去捞鱼不仅船船不空，有时还有意外收获，不是抓回来野鸭子，就是抓回来水老鸹或者其它大型鸟类。因为这些鸟类发现网箔旋儿里鱼群集中，没人看守，便来偷偷就餐，但是有人来的时候，它们没有助跑空间，无力起飞，就只能乖乖成为人类的俘虏，可见鸟为食亡。那时候它们还没受到法律保护，渔翁得利，且得到的都是生猛鲜活。

发现鸟类是意外惊喜，也有意外惊吓的时候，有几次渔业队职工去捞鱼，突然闯进眼帘的是网箔旋里人脚朝天，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偷鱼的人失足溺水。这种意外不是渔业队愿意看到的，赶上了只得上岸，到就近村庄发出通知，等待他的家人收尸。不必担心，那时候的人都很讲理，没有碰瓷儿一说。等到尸体取走，渔业队再去释放鱼虾，它们是因祸得福了。

基地处成立之初，就从水利五处转过来两艘柴油机船，下箔起箔都使用这两艘旧船。每艘机船配备五个人，两位老船长刘师傅和张师傅，都是五十多岁的老会战，随着基地处引进2.8华里大网箔这个新式武器。起箔下箔费时费力，每天都突破了八小时工作制，两位老船长和另外两位老会战都有些体力难支。

刘队长通过逐个与老师傅深入谈心，两位老船长说：以前机船任务没有这么繁重，现在每天操作网箔，工作时间延长，我们都50多岁的人了，饭量很小，工作时间太长，体力就跟不上了。刘队长就把情况提交渔业队研究，对两只机船进行了改组整编。将四位老会战撤下来，做些岸上轻松工作。提拔年富力强的刘国义和小傅，担任两艘船的船长，又充实两名年轻职工上船。这样对机船整编后，做到了老有所养，能者上位，消除了早出晚归体力难支的被动状态。

彤云低下，寒霜打落残叶，岸边的浅水，逐渐失去客气的热情，日见拔凉。让水中的鱼虾感到冷淡，它们也不愿意像夏天那样，赖在岸边嬉戏，而是游向温暖的深处，努力捉食，以求保证体质，从容越冬。网箔的产量逐渐下降，失去产量优势，就该起出来修补收藏。

下箔笨重，起箔更艰难，操作流程是，机船前行，需要接连不断的把网箔从水中提到船上，一边拆下连接线，一边折叠。速度跟不上机船的行进，网箔就会被拖拉成堆，需要停船处理，费时费力，工作效率降低，人也更遭罪。

正常运行，网箔本身又高又重，带上来的水很快湿透衣服。站在船头操作的人又累又冷，起出两片就坚持不下去。刘队长就把人员编成多个三人小组，每个小组组长都是队长、副队长和班长担任，轮番操作。每个小组的组长，都力争身先士卒，这也是实践中传、帮、带的过程。

组长站在船头手执尖刀，迅速地割断两片网箔之间的聚氯乙烯连接线。天太冷了，实在难以出手，拆线也被改成割线了。后边的人，把那湿漉漉沉重的网箔片，拉回来折叠的过程，必须贴着组长的身体，湿透他的衣服，才能放进船舱。

每个人都明白，站船头的人最艰苦，大家都主动去争抢着替换，善良是有苦同当的动力。集体之中，团结的气氛激起了爱心，就是完成各项艰巨任务无往而不胜的法宝。

经过发扬吃苦耐劳的团队精神，持续三天艰苦奋战，2.8华里网箔全部胜利收回入库，实践验证了网箔提高捕捞产量功不可没。也锻炼了新组建的渔业队，完全胜任各种艰苦条件下的捕渔作业。

2.8华里网箔效果很好，日产可达两千多斤，捕获大鱼比例也得到明显提升。产量实现了大幅飞跃，可惜的是为这个可喜结果操过心的陈方泮处长，却没有机会享受胜利的喜悦，他被派去党校，参加半年学习。没能亲口品尝到每天捕回来的新鲜大鱼。接替他的是主抓基地处工作的农林办张延林副主任。

每日单产提升了，任务也加重了，临时加码的生产任务也能完成。基地处增设了专职售鱼岗位，售鱼人是油建公司调来的老李，老李的姓名没谁知晓，但是他额头上长个鸡蛋黄大小的大包，基地处“李大包”倒是名扬水库和油田。

连天北风，水库岸边冻结薄冰，水面不能行船，正是捕鱼休整时期。修整好夏天的渔具，防虫防鼠，稳妥收藏，这是积淀今年的经验，留待明年大显身手。

同时还要检查、修补、安装好冬捕渔具，迎接冰冻三尺。以利于上车、上人、上设备，向大冰进军，向水库要鱼。

　　油田工业管理水库渔业，缺乏尊重客观规律，不按常理出牌。就在水库一不能行船，二不能跑车，三不能人员下水的时节，农林办给水库下达任务：油田领导要求基地处捕捞五百斤大鱼，向北京石油部会议献礼，汇报大庆油田后勤生活成果。

这就是外行领导内行，大会场里拍脑门子，想一出是一出。忽略了捕鱼要遵照自然规律，只管吃鱼，不问季节，既不能下网又不能行船，这鱼怎么能捞出来呢。

大庆精神有“三老四严”，“四个一样”，干工作，“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完成任务不走样。

抓生产的杨宝林副处长，亲临渔业队，坚持创造条件也要完成捕捞五百斤大鱼的任务。刘队长给他分析：“眼看这几天气候变化严峻，水库岸边结冰上百米，无法行船；咱们头一天设法下了网，第二天就有可能大冰封冻，挂网起不回来，鱼死网废。”

杨处长是一位老会战干部，曾经随国家石油部张文彬副部长转战多个省部级单位，也是当年黑龙江省北部引嫩工程副总指挥。他的工作作风就是大庆精神铁人精神塑造的，他说“遇到困难，想办法克服，嫩江远不远，引嫩工程都能把它牵引过来，在它里边养了大鱼，需要的时候也一定可以抓出来。”

刘队长摆出的困难条件，是一面不可攻击的盾。杨副处长要完成的工作任务，就是攻击那面盾的矛。做为领导，杨副处长坚决主张：“现在岸边结冰，水库还没封严，还能下网，下网就有鱼，你召集几个人，咱们一块干。”他要用坚强的意志争取侥幸完成任务。

杨副处长做出必须完成任务的决定，在他亲力亲为严格要求之下，刘队长也必须端正严肃的态度，遵守严明的纪律，做好严密的组织，选拔五六个骨干职工，和杨副处长一起来到水库西北的树毛山下，这里是水库最深的地方，也是水库大鱼的老巢。水深浪急不易结冰，选择这里的深浅结合部下网，有利于争取胜利。

大家在岸边把铁船抬起来，放到冰面上，推出一百多米，到了水深冰薄的地方，齐声高喊：“一、二、三，”同时跳上船。小船落水后，用棍棒敲打薄冰，硬是把铁船开成了破冰船。从安全作业角度看，这样强扭瓜是冒着生命风险作业。但是为了完成500斤大鱼的任务，又有杨副处长坐镇带头，大家都把风险置之度外了。

经过与冷风冰水拼搏的努力，终于把一片三百米长的三层挂网下入水中。疲劳的划船原路返回，当晚有人安眠，也有人难眠。

一夜北风怒号，当年的千里冰封就在那一夜形成。早上起来，整个水库如同扣上一顶大锅盖，把所有的渔具和鱼虾全部密闭封存起来。大自然无情地宣布：水库禁地，生灵免进。下水的三层挂网，连同人们梦想着挂上的那些大鱼，也都永远留在恶梦中。

这是渔业队成立以来，第一次发生的令人痛心的经济损失。实践证明，各项工作中，发出号召作动员的时候，战略上可以喊出“人定胜天”的口号。在生产实践当中，战术上还必须坚持尊重客观规律，可以在大自然的变化中因势利导，绝不可以逆自然规律而动，否则必然会被不可抗力碰得头破血流。

这时候的处领导、小队干部职工们为了完成一次献礼的政治任务，都能冒着生命危险，违背规律，不惧严寒，去努力奋斗。

当年11月份以后，人们的这种工作作风再也没有发挥出来。那时发生的震惊全国的石油部"渤海2号"钻井船翻沉事故，72人遇难，3700多万元的直接经济损失，对石油人敲响了安全生产的警钟。自查自省之中，大家都认识到，安全生产不能瞎指挥，胡作为。

第二年春天，基地处派遣农牧队队长张斌，带领李海波等人去杭州还是无锡？引进一艘为水库清淤的哈泥船。投资一百五十多万元，回来摆在基地处码头上，拆下许多浮漂晒在薅草中。不知道是不是借鉴“渤海二号翻船”教训，最终也没有下水作业，暂新的百万设备，刚刚报到，还没领略黑鱼湖的水有多深就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