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翻越邛笮古道记 荷杖翁

风信子

邛笮古道，因翻越邛笮山而得名，该山也叫大相岭，该道也叫茶马道，属南方丝绸之路的一小段。（实际上邛莋山不在这里，详见后说。）

壬寅二月初，大雪初霁。余应二位好友之邀，乘车先至汉源县清溪镇，从“羊圈门”上路，往荥经方向翻越，全程四十余里。山南汉源境内，艳阳高照，云淡风轻，三好汉一路放歌，好不惬意。至山巅，小憩，大快朵颐，再行。

岂料山北属“阴山”，多处积雪盈尺，湿滑难行。危岩高耸，羊场狭仄。百步九折，惊险万状。大雪覆盖路基，不辨宽窄浅深，稍不慎则陷落，后果不堪设想。大雪过膝，半截裤腿为雪水浸泡，冰凉刺骨。三好汉虽跌跌撞撞，甚至人仰马翻，但仍豪气干云，兴致不减。

偶遇塌方，上仰悬崖，下临冰槽，遂不敢稍微分心大意。三好汉审时度势，尽量迂回包抄，躲避畏途。宁愿披荆斩棘另辟蹊径，也不敢呈匹夫之勇而冒险闯关。要紧处吾等互助提携，蹒跚而行。突一人失足踩空，下临深渊，所幸其手疾眼快，紧抓一树枝，几番挣扎，终于脱险。惊得我头皮发麻，背沁冷汗。虽然一路惊险不断，但最终平安而归。

饥餐渴饮，无非干粮雪水。至大关（属荥经），体力透支，精疲力竭，两股颤颤、举步维艰。怎奈天色又晚，急行于黑幕笼罩、万籁俱静之林区公路实在令人心虚气短。其路久未修整，满布大坑小凼，崎岖突兀。吾等敛声闭气、踉跄挣扎而行，其惨状几近崩溃。

至“小关”终于上车，全程四十余里，历11小时。

此次步行，了却了多年夙愿。饱览了名山之巍峨，亲历了古道之雄奇。细察沿途铺路石上柺子窝，遥想世代背夫之艰辛，不禁怅然感叹！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褴褛，禹禹而行。壮汉身负二百余斤，小老幺至少也是五六十斤。就这样几步一打拐，上攀云霄之巅，下趟湍急之流，几百里的行程不知洒下多少汗水，甚至血泪！甚至生命！回看脚下之高速公路，遂发沧桑之叹。叹曰：

白雪皑皑过膝深，拄杖徐行且啸吟。

登峰造极回首瞰，有惊有险更有情！

开篇时说了，其实这里并不是邛莋山。读古书，翻地图，真正的邛莋山其实在荥经三合乡，古称邛莋大山，后称野牛山。近年来因《国家地理杂志》记者刘乾坤临时命名为“牛背”而声名大噪。世人喜新厌旧，遂只云牛背矣。之所以大相岭被称邛莋山，乃因唐宋以后官道改从大相岭过，旧道废弛。后人不知前事，遂将秦汉故事移植于大相岭，且一一对号入座。诸如孝子回车、王尊叱驾、九折坂云云，即此也。有何证据？当然有。宋《墨宝》载“何君阁道碑”时，云：“此碑出于绍兴辛未，在荥经通邛莋之路也。”即是说，何君阁道碑处于荥经城与邛莋山之间，其路沿荥河西进，并不沿相岭河而南。这也正是何君阁道碑出世的意义之一。

汉所谓“邛莋山”，乃因山之东北青衣江流域所居为邛人，而山之西南大渡河流域所居为筰人，实为汉夷之界山也。

2022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