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棉鞋

清泉

冬夏之间仿佛没有太多的铺垫，说冷就冷下来了。

前两日已经把箱子里入冬的衣裳取出，与柜子中挂着的秋夏衣衫交换位置。八斤多重的厚棉絮也重新铺了出来。看看脚上的凉拖，似乎也应随着季节更换的时候。

俯身从鞋架旁堆砌着的鞋盒中，抽出其中一盒。打开的刹那，一双绿色的棉鞋跃入眼前。

我虽然不太喜欢这个颜色，但这双棉鞋，是女友的妈妈很久之前就为我勾好的。只是直至去年除夕前两天，第一次去到她们乡下老家过年时，才有幸将这双棉鞋带了回来。

那日中午，抵达她们县城的房子稍作停留，安置好无需带回乡下的行李后，便又驱车赶回了老家。

天擦黑时，吃上一碗具有地方特色的臊子绿豆粉后，一家人便围坐在炉桌旁聊天。炉内的火熊熊燃烧，炽烈的温度让架在炉子四周的桌板也变得温热。

桌上随意堆放着几堆花生和瓜子，小侄儿时不时就从糖果盘里拿出一颗糖来递给我剥。甜甜的糖汁在味蕾中，总是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好快乐！为什么我们却在长大后，愈发不像孩童时那般容易满足呢？

我们不时逗逗他，嘻嘻哈哈的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湿寒的空气也被这热闹驱散，变得温馨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让人幸福且知足，我总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天色更晚，她妈妈便从灶房舀来一提壶凉水，用铁钩拉开炉子碳口上方的铁盖，将提壶放在碳口。炉内烧得通红的木炭和微微上蹿的火苗不时炙烤着壶底，不消片刻，壶嘴就微微往外冒着热气了。

灶房外拿来两个盆倒水洗脸洗脚。

她妈妈转身又从一旁的木柜里取出了这双棉鞋。本来，早在几年前就说要让女友带来给我的，只是女友每次都说要让我亲自来拿。

我伸出双手，小心地接过这双崭新的棉鞋。却瞧见她那枯瘦黝黑的双手背上青筋凸起，犹如古树干上的虬枝，尽显沧桑。

心中不禁喟叹。自她前几年生病化疗后，似乎苍老了许多了，这双棉鞋，不知耗费了她多少个日夜和精力。

我满心愧疚，其实这些年，我与她相处的次数和时间屈指可数，拢共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天而已。便只是因为我是她最宝贝女儿的男朋友，所以这棉鞋上勾过的一针一线都凝聚着温暖。

轻轻的棉鞋落在手心，却似有千钧重。

“穿着试试，合不合脚。”棉鞋很小，我使劲蹬着才穿了进去，似乎脚趾都拥挤在了一块。

“是不是小了？”

“还好，还好。”

对我来说，如它一般，无论合不合脚，或是实不实用，都有着无法替代的意义。既然如此，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那多穿一下吧，久了就会宽松一点。”她妈妈递来抹脚布，轻声说道。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打的稍紧的毛衣，她也是这般说：“穿穿就好了。”如今，再次穿上这双亲手勾出的棉鞋，虽仍有一点挤脚，却也感觉把暖和挤拢到了一块。

就像那晚过后，一连几天的冬日暖阳，我惬意地坐在院坝里，任由阳光从四周洒落在身上，如同这双棉鞋的温暖，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