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顶一万句》读后感

向往

作者刘震云,1958年5月生于河南省延津县。1982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著有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塔铺》、《官场》、《官人》以及《一地鸡毛》、《手机》、《我叫刘跃进》、《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等电影文学作品。《一句顶一万句》被称中国版《百年孤独》,是刘震云的一个成熟、大气之作。作品2011年获得了茅盾文学奖。 作品分为两部:《出延津记》与《回延津记》。上部“出延津记”讲述的是在二十世纪前期的河南农村,一个孤独无助的农民杨百顺,杨百顺一生改了三个名字。杨摩西、吴摩西、罗长礼。每一次改名都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为“说得着话”而劳碌奔波。 吴摩西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吴香香,在路上失去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养女巧玲,为了寻找她,他不得不走出延津;下部“回延津记”记述了吴摩西养女巧玲的儿子牛爱国,同样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老婆庞丽娜,走向延津的故事。一去一来,延宕百年。故事看似简单,但回味悠长。书中的人物绝大部分是中国最底层的老百姓。 杨百顺想上学却被父亲用假抓阄的把戏给阴了,所以有仇父情节。杨百顺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干过许多活计,跟他爹老杨在家做豆腐,不到一个月,就跟老杨闹翻了,16岁离家出走,剃头、杀猪、种菜、挑水、扛活、蒸馍样样干过。杨百顺被动而又随意地改写着人生,没有什么必须坚守的东西。 杨百顺可以因现实的利益而改变信仰——本来就没有信仰。信主后,传教士老詹把杨百顺的名字改作杨摩西,倒插门吴香香后就变成了吴摩西,出延津找妻子丢弃养女,回不了延津,在西行的火车上改名罗长礼,最后一改是因少年时代喜欢一个喊丧的人,这个人叫罗长礼。从杨百顺到罗长礼的姓名变化,杨百顺并没有一个非要达到的目标,也没有一个非要坚守的礼制,一切皆由现实的利益而取舍。 到处寻找巧玲无果的吴摩西一遍茫然,回去又无法面对巧玲的爷爷和外公,想到宝鸡去投奔少时的师塾老汪,但没找着,往回走到陕西咸阳,便安身立命,从此,改名罗长礼的吴摩西在咸阳生儿育女,再也没回延津,没话说的罗长礼晚年与孙子罗安江说的着,几十年的陈年旧事说与孙子听,最关心的还是养女巧玲。孙子罗安江在爷爷去世二十年后回过一次延津,但最终也没见到已改名为曹青娥的巧玲。 巧玲一个在坎坷中长大的苦难小女孩。亲妈吴香香不喜欢她,可后爹吴摩西疼她,他们俩能说得上话。但五岁的巧玲却在与吴摩西一起寻找跟人私奔的吴香香的路上被弄丢了。几经周折被三个人转手由河南新乡卖到山西襄桓县温家庄曹家,从此巧玲改名“改心”,大名“曹青娥”。 十八岁的曹青娥被曹家父母嫁到一百里外的山西沁源牛家庄,其实这段姻缘是被曹青娥父亲的好朋友牛家庄老韩算计了,因曹韩两家来往,跟着父亲一起来牛家庄的曹青娥被牛家庄老牛家的儿子牛书道看上了,同样是老韩的朋友老牛逼着老韩成就这一桩好事。嫁到牛家庄的曹青娥十二分不情愿,但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曹青娥只得认命,好在最终成了牛家的话事人,虽然与牛书道无话可说,与子女也说不上话,但牛书道及他们的三子一女都得看她的脸色行事。晚年的曹青娥倒与二儿子牛爱国和孙女能说得上话,母子二人对坐说着五六十年前的旧事,与孙女百慧数说二三十年前故事,对话中,透露出想寻找自己命运的病根(延津、吴摩西),巧玲深深地思念吴摩西,延津是她心里的家。 曹青娥的二儿子牛爱国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十六岁当兵,能说得上话的只有聊聊几个,他们是牛爱国在不同的阶段结识的朋友,有沁源的小学同学冯文修,有部队战友杜青海和曾志远,有修高速公路结识的陈奎一。牛爱国遇事就找他们出主意。 牛爱国部队复员回家后当货车司机,不久就与庞丽娜结婚,婚后育有一女牛百慧,但夫妻总是没话说,生活平平淡淡,为增进感情,牛爱国努力去讨好妻子,帮她洗衣、洗脚,从不会做菜去学做妻子喜欢吃的鱼,百般迎合换来的是妻子出轨影楼老蒋。 老蒋的妻子一瓶农药就把老蒋吓回去了,被老蒋的妻子逼着拿刀去杀老蒋的牛爱国看到老蒋三口之家在河边散步的温馨场面丢下了刀子,一气之下开着货车出去了,心情不佳神情恍惚的牛爱国开车撞到树上,赔不起店家的货款,丢下车子出逃了。几年以后,牛爱国母亲病危才回到沁源家里。 牛爱国的母亲曹青娥弥留之际不会说话总用手敲打床头,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喊了一声“爹呀”撒手而去,牛爱国在清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一封八年前由延津一个叫姜素荣的人写给母亲的的信,要求母亲去一趟延津。母亲丧事后,庞丽娜找到牛爱国提出离婚,牛爱国听从朋友的建议“拖”。大龄姐姐牛爱香终于成家了,女儿牛百慧与二婚姐夫宋解放很亲。 没过多久,庞丽娜又与人私奔了,起初,牛爱国没把她当回事,反正两人分开好久了,妻子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但正因为这个名分,姐姐姐夫以及亲朋戚友都劝牛爱国应该去找,牛爱国将女儿百慧交给姐姐,装模作样去找一下,权当作出去散散心。他将几个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罗列出来,但每走一个地方心情更乱,只得一个一个放弃。 牛爱国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托付的一封信,起身前往河南延津,去完成母亲未成的心愿,在延津找到寄信人姜素荣,得知她是母亲亲生父亲姜家的孙女,但对信中内容一概不知,说是陕西咸阳罗安江代写的,罗安江想帮爷爷罗长礼来看看丢弃的继女巧玲的境况。 牛爱国从姜素荣处拿到罗安江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前往咸阳,罗安江早在八年前就离世了,当年是因自己身患绝症在有生之年带病去完成爷爷的心愿。心情很乱的牛爱国在咸阳心情平静很多,觉得罗安江的妻子何玉芳一个陌生人,却能说得上话,便将自己老婆两次跟人私奔等郁积在心里的郁闷和盘托出,甚至将自己钟情女子并好过一陈子的章楚红都告知何玉芳。释放以后的牛爱国一下子清爽许多,牛爱国很坚定地确定下一个目标:去张家口找章楚红。 杨百顺,百顺。他的父亲给他取了个好名字,但他的生活,事业似乎都不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总在寻找些什么。他一直在寻找“说得上话”的人。话一旦成为了人与人唯一沟通的东西,寻找和孤独便伴随一生。所以杨百顺在寻找。为了心里过的舒坦,为了孤独有人陪伴,有人可以说话,他的一生都过得艰苦。于是喊丧,便成了杨百顺崇拜的职业。 龙应台曾说过;“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就可以消除。”杨百顺何尝不想这样,所以孤独无助的吴摩西失去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养女,为了寻找,走出延津。而吴摩西养女的儿子牛爱国,同样为了摆脱孤独,寻找“说得上话的”朋友,走向延津。他们一出一进,延宕百年。就是为了心灵的慰藉,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毅然地追逐“一句顶一万句”的身影。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文中塑造了许多平凡的老百姓,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可以说上知心话的人,找一个好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你可能跟某个人是好朋友,但是你们在一起未必就能说得上话,比人找人更不容易的就是话找话,无法言传,像影子一样跟着人的苦闷和孤独。我们希望有人能说得上话,希望摆脱孤独,希望被理解,希望得到人与人的沟通、温暖的抚慰,都处在摆脱孤独的努力之中,以致不惜制造某种虚假的响动和声音。 忧伤与谁说,愉悦与谁享。与人对话的农耕文化和浮生百姓,因为极端注重现实和儒家传统,由于其社群、地位和利益的不同,由于人心难测和诚信缺失,能够说贴心话、温暖灵魂的朋友并不多,所以生活在千百年的孤独当中。这样的孤独体验每个人都有,但写出平头百姓内心孤独的小说并不多。人人都想让别人来理解,却不知道如何去理解别人。 因为虚伪因为面子因为地位因为自私因为利益因为无聊,书中的草芥人生,就像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的人一样,苦难而困惑。但书中主人公却一直也以小草的韧劲,坚强而勇往无前,让人从中看到生活的希望和力量。 作者用极其凝练的朴实文笔,似说书一般,没有复杂的修辞和长句,给人娓娓讲述了两个主人公本人和身边的很多亲情、友情、爱情的事。书中小人物小事情又多又杂,却让作者一笔笔“码摆”得条理清晰,读来事事在理,句句在心,人人在活,厚重,生动。 书中一句话不是一句话,一句话能绕出十句话,十句话能绕出一万句话,一个人和事绕出另一个人和事,而人和事绕也不是人和事本身绕,是人和人互相绕。人和人不交心,心里是一个意思,讲出来是另一个意思,意思和意思不一样,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一个毛线团一样,弯弯绕绕,最终揉作一团。 “孤独—寻找一寻不得一孤独”似乎成了一种不可改变的轮回,为了“说得着”,主人公不停地苦苦寻找,蓦然回首,那人却已不是以往的那人,于是又陷入了孤独的深渊。他们不断寻找,想要跳出这个轮回,找到一个“能说得着的人”,最终却总也逃不过宿命的力量。“孤独”是引发寻找“说的着”的原因,而“说不着”又唤醒了内心的孤独,主人公一生的漂泊都是在这个圈中,拼命奔跑,却总也摆脱不掉,在寻找的过程中品味着人生的孤独。 干百年来,中国人真的是孤独的,“不敢说,不好说,说了也不明白”成为人与人顺畅交流的桎梏。被现实的利益羁绊着,成为不敢说的理由;被礼仪道德约束着,成为不好说的理由;认识水平有高下,成了不想说的理由。所以,古老的寓言故事就教育不要做咕呱乱叫的青蛙,孔老夫子也谆谆教导“谨于言,敏于行。”做事要“三缄其口”。 “一句顶一万句”,无声胜有声,杨百顺在染坊担水期间,老板老蒋对待犯错误的员工总是用眼睛紧紧盯着别人,从不说话,比说一千句一万句还难受;杨百顺的弟弟杨百利喜欢“喷空”,毫无目的漫无边际的说话,一万句不如一句。 “一句顶一万句”,沟通是心灵的桥梁。能清除误会和障碍。牛书道和冯世伦为了一个干馒头在饥饿时没有分享老死不相往来;两人的儿子牛爱国和冯文修因为十斤猪肉钱斤斤计较,杨百顺与杀猪师傅老曾因为一句话没当面说被人传来传去造成杨百顺被师傅赶出门并行业封杀。生活中类似缺失一句沟通的话造成矛盾比比皆是。 “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书中多次出现这样“一句顶一万句”的话。现实中一句顶一万句是一句什么话?那应该是一句有见识的话,一句有见识的话顶一万句废话,书中人物为了那句话,一个“走出”,一个“回归”。苦苦寻找百年,孤独伴随一生,心灵的疲惫和生活的苦难,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累,如影随形地陪伴着一代代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