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来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竹林七贤图)</span></p> <p class="ql-block">阮籍式孤独,是时势退避的孤独。魏晋易代的血雨腥风,令天下名士减半。面对黑暗,当时士大夫采取了各种不同的应对态度,形成了“魏晋风度”的一种表现形式。</p><p class="ql-block">“竹林七贤”大体可以代表这类人的生存状态,为首的阮籍和嵇康以两个极端的方式,得到两种不同的结局,悲剧的本质却没有多少不同。阮籍周旋,嵇康刚烈,前者全身以远祸,后者弹奏一曲《广陵散》后从容赴死。“目送飞鸿,手挥五弦”,嵇康曾经活得有多么潇洒,就有多么决绝地直面司马氏的血洗。不过,他那精神和仪表,至死也不失名士风度。“七贤”中还有投靠司马氏的,如山涛,嵇康写那篇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即针对此公而发,讽刺他不仅自己卖身投靠,还替司马氏招募旧友,遭到嵇康的严辞拒绝,拒绝的代价是被司马氏杀害。</p> <p class="ql-block">其实,忧生惧祸的阮籍活得很痛苦,他只能严密地实行自我封闭——煎熬于烈烈忧思,痛感于临渊履冰,而这深刻的孤独,正始名士要活着,就只能孤独地承受,不可现之于行动,甚至欲说还休,欲写不能。于是,就有了向秀《思旧赋》的“刚开头却又煞了尾”,有了阮籍诗的“百代之下,难以情测”,“厥旨渊放,归趣难求”。然而,无论意旨如何微茫,正始文人那由残酷的政治清洗而造成的强烈孤独感,还是在他们的代表阮籍诗中不可遏止地形诸文字,以它无可告语的悲哀,深刻的内涵,沉郁的形象,震撼了后来寻味这些诗章的人们。被看作《咏怀》总序的第一首写道:</p><p class="ql-block">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p><p class="ql-block">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p><p class="ql-block">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p><p class="ql-block">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p> <p class="ql-block">全诗笼罩着浓重的孤寂氛围:夜坐弹琴,明月清风,孤鸿翔鸟,徘徊独悲,这一系列意象,都是抒情主人公深心孤独的外现,内中交织着沉郁忧伤。在第十七首中,这孤寂的心境表现得更为突出: </p><p class="ql-block">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p><p class="ql-block">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p><p class="ql-block">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p><p class="ql-block">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p><p class="ql-block">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p><p class="ql-block">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片虚空,兀立着诗人茕茕孑立的身影。这里渲染的,是忧惧过滤后生命的彻底孤独。无可解脱的孤独深蕴着由血腥屠杀而产生的对整个人生无边的忧虑、深刻的哀伤和不能言说的苦闷,反映了黑暗现实对人性的扭曲,这就是阮籍式孤独的时代性之所在。</p> <p class="ql-block">士大夫文学中这类孤独感的表现,也显示了这类人心态矛盾的一面:对黑暗虚与委蛇,顺时应命以全身避祸,内心深处却又不甘寂寞;对专制压迫深感不满愤激,时时忧心如焚,根本上却又缺乏抗争的精神。比如,司马氏要与阮籍打儿女亲家,他既不想结这门亲,又不敢断然拒绝,于是大醉六十日,不与对话,弄得司马氏没法,只好作罢。说到底,阮籍式的孤独充满忧郁、仿徨和无所适从的痛苦,“翔鸟”“孤鸿”“孤鸟”“离兽”正是其象征。与屈原相比,显然缺乏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p><p class="ql-block">《晋书·阮籍传》记载,他经常率意而出,独自驾车狂奔,不择路径,走到尽头无路了,就痛哭而返。这就是著名的“穷途之哭”。阮籍此举是大有象征意义的,鲁迅说梦醒了无路可走,正始名士却是连醒都不能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