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圣村，盛海东和他的纽荷尔（湖北枝江）

人在枝江

秋，是一个绽放的，也是多色彩的季节。 远眺，裴圣村掩映在树影婆娑里，六千亩橙林，蜿蜒，起伏，如潮水一样，浩浩荡荡…… 时光的恩惠都挂在梢上，黄橙橙的纽荷尔，从高处，也从不足盈尺的草莽之上，一个个义无反顾，在阳光下舞出一道道，一簇簇，一片片……旖旎的光晕，惊艳了每一个来者。 盛海东，裴圣村人，这地方原来叫圣安。 圣安村和邻近的裴畈村后来合并成一个村，于是就裴圣村了，颇有点当初地市合并时的“荆沙市”的意思。 其实，圣安也是很美好的字眼。“圣”只是个敬语，古时候，上官大驾到了某地，下官相迎，拂袖、正襟，作揖、叩首：“恭请圣安”。上官略一欠身，回一句“圣躬安”，算是了礼数。 盛海东很早就从田地里走了出来，几亩旱岗地，一方水稻田，是发不了多大财的。盛海东不服，年轻力壮，正是好身手时，何不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有梦，梦也是丰满的，但总是拗不过生活中那到处都充斥的苍白和骨感。 盛海东开车跑运输，寻货、送货，上车、下车……摆摆晃晃，到头来，还是只能做灯红酒绿的奴隶。 拖过了外地的果子，盛海东又是不服了，自己的家乡不也是种的柑啊橘啊什么的，怎么就卖不出别人的价钱……他头一回知道了秭归的纽荷尔，原产地美国，价格好着呢，也好吃。 别人能，我为什么不能？！ 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应该是绚烂的，光阴耳提面命，追求物质的欲念永远不会错，何不让自己，也酣畅淋漓的，做一回命运的主人？！ 那一个个的果，只是一个骨碌，就觉悟了一个人，也颠覆了盛海东的人生走向。 盛海东从此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这一方土地，飞身一跃，扑在了祖辈们曾经倾其过一辈子、几辈子辛劳的土地上。 蜜桔不种了，二亩四的旱岗地，全部种上了纽荷尔的苗。 纽荷尔跟着盛海东，一丝一毫也没有辜负裴圣的光阴，一年年地拔高、成长，在所有人的期待里沐风栉雨，由苗长成树，由树结了果，亩产竟然达到了四千多斤。 葳蕤，在心坎上，甜头也是有了，一开始，盛海东就和心中的憧憬撞了个满怀。 他把种植面积一年年的扩大，七八亩，五十多亩，一百多亩……年复一年，纽荷尔花开花落，一蓬蓬枝繁叶茂的绿，一个个青涩或是金黄色的果，满了整个的园子，每一个角落都氤氲着香气。盛海东的日子里，浸润着纽荷尔的清香馥郁，也顿感生命的美好每时每刻都丰腴在自己的胸中…… 他去读书，读农业函授大学，他上四川，秭归……请教专家、能人，学技术，实实在在的长着本事。 和路边的果农们聊天，说起盛海东，都说他是能人。 我问：多能呢？果农们你一言我一语…… 刚开始种纽荷尔，株距，行距都顾不上讲究。空旷的田野里，稀稀拉拉的小苗木，一点也不打眼，总是以为多一行是一行，多一株是一株。现在知道了，果树也长大了，连人都走不进去了…… 盛海东不同，盛海东的园子就要讲究的多……怎么讲究的，我是不知道，只知道一路的穿行在大大小小的橙园里，再从盛海东的园子穿出来，真的能感受到盛海东的园子里果大，色泽艳丽，也是齐整得多了。 有人说，盛海东施肥也是讲究。 条状沟，环状沟，穴状沟，放射沟……什么肥适合什么沟，什么样的地适合什么沟……条条通向丰收的路， 什么时候施，施什么肥，施多少多少，幼树什么肥，成树什么肥，攻梢的肥、促梢的肥，壮梢的肥……肥肥都是学问。 盛海东也说啦，种纽荷尔，打枝是丰收的关键。 一年生的苗高多少，二年生的苗分几枝……整形，抹芽，控梢……骨干枝的延长，营养枝的摘心……疏删，短截……其实，我不懂农事，我是一头的雾水。 我只能从盛海东的只言片语里去感受他的白天黑夜，光阴一分一秒地从脸上身上掠过，黑白人间里，所有的辛劳在他的心头里一晃而逝，他知道，人生的甜蜜，永远是伴着苦涩，携着酸楚。任何成功的路，都没有捷径可走，泥里、水里咂甘味，才有资格去饱尝那花开花落的一个个轮回。 盛海东的果树越来越多，园子越来越大，一个个果，一方方林，就晾晒在裴圣的蓝天下，盛海东用自己的汗水，把一方果园滋润得生机盎然。 想想也是，盛海东是把纽荷尔的四季怀揣在心尖上，每一个时辰都能暖他的心，春天里等着花香，夏天里盼着果壮，秋天里，金色满园，圆滚滚，红橙橙，每一个触碰，都是美丽的心颤……盛海东怕是会笑了，笑得一定是虔敬，而又带着感激的惬意，灿烂在纽荷尔的枝枝叶叶上。 从盛海东的橙园走出来，干净、宽敞的三层小楼房，门口挂一块“枝江市月帆水果专业合作社”的牌子。 母亲在门前，母亲一点也看不出古稀之年。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不是她的母亲，盛海东入赘，那是他的岳母老大人，正所谓家宽出了少年一样，岳母老大人精神抖擞不说，年轮也是模糊了。 说起了盛海东，岳母老大人一脸的灿然，喜笑颜开。 忙起来时，坐在桌子边上吃饭可以睡着，要是碰着了一个什么事儿，一声招呼，瞌睡也醒了，“吧啦吧啦”的几口，筷子一放，“呼啦啦”的一声站起来，哪还管得了饱了还是饿了…… 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忙活的时候，请再多的人，他自己也是一份子。 我和盛海东后来聊过几句，他自己也是这样说，什么事情都是别人做了，橙情就不清楚了。懒事就懒了人，懒了人就是懒了银子了呢…… 盛海东个子不高，头发早已经哗哗啦啦地落了不少，一落，抖擞了他的岁数，但怎么瞧，还是显得年轻。 盛海东感恩年岁让他淡薄了尘世的一些事情，复杂变得简单，即便是隔空相望，随意的聊上几句，我还是能够从盛海东的一言一行里，读出他的至简，至纯…… 一脚踏进世纪之初的激流，其实，到了二零一五年，盛海东仍然还在路上。 为打开纽荷尔的市场，请人到江西市场销售，那时候，怕的是销售不出去，盛海东把一切交给了在江西的合伙人，卖是卖了，是不是崽卖爷田心不疼，盛海东至今也不知道，反正，少了纽荷尔的价值所在，肥水流到了外人田……盛海东也懒得计较了，算是交了学费。 不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也正是这一单，让江西的客商对枝江的纽荷尔，对盛海东有了一丝青睐。有意思的是，头一次和盛海东做生意的江西客商，从第二年起至今，都成了盛海东的座上宾了。 赣南的纽荷尔和枝江的纽荷尔，差不多同时起步，但赣南的纽荷尔独具特色，也是闻名遐迩，盛海东能够在江西的纽荷尔市场分一杯羹，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一块地，一株树，一个果，能够飞扬起一个世界，也能够安抚起风中飘洒的初心梦。 如今的盛海东，在紧邻的桂花村里已经有了六十多亩的新基地，裴圣村的园子，也不敢放下，不是不敢，而是放不下。 那些年里，裴圣的乡亲和自已一起打拼，到现在了，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领头羊。 橙子熟了，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看着自己园子里的一树一果，什么时间开始卖了，卖的什么价钱，卖到哪里了…… 巧了，碰见两个专门咨询盛海东的人。 盛海东说了，都是村里种脐橙的农户。我也听了，都是该死的疫情惹的祸……哪里哪里的客户还没有来，哪里哪里的客户又多了一些挑剔，一块九的都没有卖，这几天一块六了，里外里，差了几万块呢，还卖不卖……前几天脐橙节，什么什么事，应该去找谁谁谁……盛海东一脸的和气，耐心的倾听，末了，还不忘记叮嘱一句：有事好好说，别烦着就是了…… 盛海东特意的告诉我，脚下，就是当初自己“吃螃蟹”的那块地。 我看过，走过，这块园子，果子还没有开摘，那些还挂着露水的纽荷尔，早已经历过季节的熏陶，一个个争先恐后，似乎已经膨胀到了极致……长大了，成熟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来日……站在它们中间，很舒心。 在盛海东眼里，这块地，那时候的产量，大不了两三千斤左右，现在有了二万多斤，十倍不说，六七倍是稳当的…… 我是感概了，盛海东也是感概，二十年了，一路走过来，风雨历程的每一个瞬间，似乎都历历在目。 他想让自己成为一粒纽荷尔的种子，想方设法的也要去了冻土地的束缚，表达自己的绿色心意。 他也想自己就是那一棵棵树，正着，斜着的，趴着，歪着的……管它呢，只要生命所在，就要在秋天里结出最甜，最好看的果实来。 盛海东初心笃定，曾经有过的十年的，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规划，自觉已经基本达到了……盛海东一点也不满足，有时候想的多了，感叹自己为社会做的还不多，这是胸怀。 天下大圣，都是那些勤劳致富，瞅准了自己的命运和机遇，坚韧不拔，勇敢向前的人。 如此，裴圣村人都是大圣，盛海东，盛大圣也。 橙子金黄时，恭请——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