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龙口玉石街

刘吉泉

探 访 龙 口 玉 石 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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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秋高气爽，煦风和畅，暖阳灿灿。

孩子们陪伴我回老家过节，并一起去离老家不足一里的龙口，探访阔别了五十多年的玉石街。

驱车出城，汽车在柏油路上飞驰电掣，平稳地穿行在滚滚车流中。窗外，风景如画，闪闪流动，洋溢着热烈的气息，不停的变换着绝美的色彩。

车内的我，仿佛置身于诗意的画卷中。感受着速度的快感，浏览着迷人眼眸的美景，想象着玉石街的模样，心也随着思绪涌动而变得更加自由，更加宽广。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如梦般的荡漾着……

百年沧桑玉石街

　　玉石街，是位于龙泉镇（龙口）的一条百年老街。它是家乡人的骄傲，是我少时开眼界，长知识的“圣地”，更是今日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里的风土人情，承载着温馨的记忆和情感，是我心灵获得安慰的精神家园；

那里的安宁与亲切，让我沉醉于那个难忘的纯真年代，是我的永远向往和眷恋。

据碑文记载，清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当地商号捐资修路，玉石桥“连五坝”（连续五个坡路）一段初具雏形。至民国年间，龙泉早期民族资本家张平三（名张子佩，字华田）出资铺路，造福百姓，兼顾运煤生意。自渭头河开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穿乡越村，蜿蜒二十五华里的石板路，直通淄川城西关。

历经岁岁年年，风雨侵蚀，足踏车辗，坚硬的青石板，被磨砺的光滑圆润，形如玉石。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在上面，宛如青龙下界，亮光闪闪，“玉石街”盛名不胫而走。

故此，便有了“金圈子（村），银台头（村），玉石街铺龙口（村）；天齐庙，万丈高，家雀儿下蛋掉下来，落到中间出飞了；锅不生火锅自滚，磨无人推磨自转；北庄（村）桥，桥上桥，人从桥下走，水从桥上流……”的歌谣流传至今。

天南地北的龙泉人，在吟唱这首歌谣时，自然勾起的是乡愁绵绵和浓浓的思乡之情。

昔日玉石街店铺

　　少时的龙口玉石街南高北低，从大南门、小南门进村后汇合，穿村而过出北门。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字幡招展，商贾云集，气象万千。酒馆、饭店、车马店、油坊、钱庄、银匠铺、照相馆、杂货铺鳞次栉比；程家大门、张家大院、黄家大场、司家门楼、碾棚磨房富丽堂皇……

西南面，“万丈高”的天齐庙宏伟，古雅，气势俊拔；正西面，“锅不生火锅自滚”的一池温泉漾清波，还有潺潺流水推动的“磨无人推磨自转”的“水打磨”。

玉石街中段，平直宽畅。一座明代所建的石雕牌坊气势恢宏，蔚为壮观。相传，村里有一司姓人家，妻子温顺善良，贞洁贤淑。十九岁亡夫后，不离不弃，誓不改嫁。含辛茹苦，上侍公婆，下抚幼儿，并教儿子读书上进，以博前程。孩子成人后，果然考取了功名。皇帝闻之，感念这位母亲仁孝贤良的品行，钦赐“清孝节华”四个大字，并颁圣旨，为老人立坊扬名。

玉石街从门洞穿过。牌坊朝北的一面上方刻有“圣旨”二字；朝南一面上方刻有“清孝节华”。牌坊底座两侧，还有一对身态威猛的石狮子，身躯雄壮，目光如炬，庄重而威严地昂视前方……

如此风水宝地，让龙口这片古老而富庶的土地，有了“小苏州”的盛名。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湿润的青石板上，玉石街逐渐苏醒了。老字号的店铺纷纷开启门面，悠扬的叫卖声在街上回荡。运输煤碳、陶瓷的木脚独轮车“吱吱扭扭”的乐音，与在石缝间颠簸中发出的“咯噔咯噔”的闷响，奏响一首古镇的生活交响曲。

午间，阳光温柔地照在青石板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酒馆中饭菜飘香；茶馆里品茗交谈。市井的繁华，生活的乐趣，话语的温馨，都流露出对玉石街的挚爱和骄傲。

傍晚，夕阳映在青石板上，金黄色的光芒与石板的青色，交织出一抹温柔而凄美的色调。炊烟袅袅升起，形成一幅飘逸动人的画面。

夜晚，玉石街变得静谧而神秘。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老式的灯笼高高挂在店铺门前，透出柔和的橘红色的亮光，将玉石街的喧闹与静谧完美融合，既有亮眼的古镇风光，又有淳朴的乡村气息。出则繁华，入则宁静。让人心生愉悦和无尽的欢乐与美满。

孤独的老石碾

　　穿过一片绿树浓荫掩映的楼区，来到了儿时梦中的玉石街上。眼前弥漫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仿佛翻开了一卷尘封的画卷。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的涌来……

站在街口，青石板的路，高耸的墙，以及那些静立无语的店铺，如今依旧在眼前。只是，时光已经无情地赋予了它另一幅模样……

环顾四周，是一片惨淡无息的斑驳世界。除了有几只小狗偶尔溜达，行人稀疏，满目苍凉。一段段玉石街，已随着拔地而起的高楼，消逝于无声的时光。往日的高门大户，深宅老院，店铺门脸，尽已锁门闭户，许多早已坍塌。老宅老院断壁残垣，萧条荒芜。

脚下的玉石街光滑依旧，却没有了昔日的光泽。标志性的“清孝节华”的牌坊已不复存在，雄壮的石狮也不知流落何方。毁坏殆尽的青石板，用水泥加固，显得不伦不类，极不协调。没有了青石铺就的那霸气，也没有了那种让人流连忘返，心头永驻的靓丽风采。

街两侧的古店铺，昔日繁华如梦，今日却门户紧闭，寂静冷清。墨绿的青草爬满石街，白墙黛瓦伤痕累累。廊檐上残留的青砖雕刻图案模糊可见，而木质结构的廊柱却已朽坏腐败。秋风吹过，荡起低沉萧瑟的回音。几位老人围在廊檐下闲聊，谈古论今，守望着历史的痕迹。他们在这里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眼前仍然闪烁着对过去的热情。

上世纪七十年代龙泉人民公社大门

　　往前走，玉石街西侧有一座高大的门楼，吸引了我的目光。那门楼已大半坍塌，楼顶露天。残留的灰土上杂草丛生，随风摇曳，灰色瓦片残缺不全，摇摇欲坠。只有两侧的门垛像沧桑的老人，默默地守候在那里，静听着风吹草动，细数着流年往事，守望着家园风光，昭示着它曾经的荣光和辉煌。

____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龙泉人民公社的驻地。

这座庄严而神圣的门楼，曾经让我充满回忆，也总是在梦中徘徊。五十多年前的我，在这里穿上绿军装，应征八伍。在锣鼓喧天，彩旗飘飘中，踏上军旅征程……

今日一见，满目苍凉，我的心在伶仃中独舞。那份溢满心尖的酸楚，就像一场无声的哭泣。没有眼泪，却痛得深刻。

急匆匆踏进大门，破旧的过道让我心情沉郁，感到别样的孤独。杂草遍地，藤蔓蔽日，寂静无声，仿佛行走在千年的时光隧道中。

进入四合院，正面三间房是公社领导的办公室。房顶上原本的青瓦麦草，已被缸瓦覆盖，与砖镶门窗、月台白墙格格不纳，让人感到憋屈、压抑而喘不过气来。

记忆中，房内摆了四张三屉桌，桌前各有一把木椅，还有几条长櫈放在中间。其中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部手摇的黑色电话机。

右倒厢房是武装部、民兵营和带兵首长临时住处；左侧厢房是过道屋，连接另一个院落。是公社的民政助理、公安助理办公室和结婚登记的地方。

两个小院，十几个工作人员，组成公社的领导和办事机构，却引领着全公社五六万人的二十几个大队（村）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而且是风清弊绝，政通人和。

就在这个院子里，召开了欢送新兵入伍大会。时值十二月份，二十多名入伍新兵，身着六五式军装，肩背背包，胸戴大红花，整装待发。四周站立的是各大队的领导和贫下中农代表，不仅喜气洋洋，还不停地呼着欢送的口号。

我代表应征入伍新兵，在欢送会上发言表决心。至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保家卫国，为家乡争光”的铮铮誓言还在脑际萦绕，在耳畔回响……

如今，昔日的热烈与庄严已被岁月蹂躏的繁华落尽。虽还残留着一些沉稳的姿态，却被一片荒寂笼罩着。好似时间已经停滞，被世界遗弃了，无声地隐匿在时光深处。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都已远离，只留下无尽的空洞和茫然。

此时此刻，我心悲凉，如秋叶般萧瑟，寂寥无人问的孤寂。那些曾经的梦想，己被出人意料的现实打破，只剩下凋敝凄清的碎片……

公社办公大院欢送新兵入伍的地方

　　好在，离大门不远处，有一棵古槐屹立。虽饱经风霜，伶伶仃仃，却依然虬枝峥嵘，生机勃勃。

站在古槐下，我心激荡。凝想着玉石街的过往，打量着周边的现代化楼房与古老的街景，深感古老玉石街的未来与历史与现代的交融，总让人有一种深刻的情感共鸣。仿佛能感受到前人的智慧与匠心，更能体会到历史的厚重与威严，一抹怀旧的韵味油然而生……

沿着原路回家，我的记忆已被玉石街的沧桑挤满。虽然它陈旧衰败而凄凉，却不属于打动我的风景。相反，它那种古朴透出的生命质的裸裎与本色，就像一缕缕故园的炊烟，穿越岁月的长河，缭绕在心头，牵动着浓浓乡愁的心弦。

探访归来，我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体会到了时光的流转。

玉石街静静地躺在那里，用它那沉默的语言，传诵着一个走过历史回廊的美丽传说。

它是一处心灵的栖息地，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记忆和共同遗产。将永远铭记在每一个曾经走过它的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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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甲辰九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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