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张宁宁</p> <p class="ql-block"> 伊玫带着豆豆出去遛的时候，最不喜欢听人家问的一句话就是：这狗多少钱买的？</p><p class="ql-block"> 伊玫不能够理直气壮地把二百块钱说成是二千或者二万，与那些四、五千身价的狗一较高低，只好含糊其词：朋友送的。</p><p class="ql-block"> 伊玫从狗贩子手里把豆豆抱回来的时候，豆豆才三个月。四百块砍到二百块成交，伊玫觉得很合算。因为当时豆豆的毛色极别致，黑白分布跟大熊猫似的。狗贩子说：这是熊狗里的珍品。</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伊玫给豆豆洗澡，水成了黑色，豆豆的黑毛成了灰色。</p><p class="ql-block"> 豆豆原来是条小土狗。</p> <p class="ql-block"> 伊玫没去找那狗贩子，豆豆的眼神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p><p class="ql-block"> 豆豆飞快地长，越长越大，也越长越漂亮。当黑色完全洗掉之后，豆豆是雪白的。</p><p class="ql-block"> 伊玫曾经翻遍了狗谱，想替豆豆找到一个颇有门第的出处，但没有一种血统高贵的狗像豆豆。有些狗长得怪里怪气，伊玫觉得还不如豆豆漂亮，至少豆豆像个狗样。</p> <p class="ql-block"> 伊玫有一次问老公，“你带豆豆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问它是多少钱买的？”</p><p class="ql-block"> “有。”</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说？”</p><p class="ql-block"> “朋友送的。”</p><p class="ql-block"> 伊玫就笑得止不住：“虚荣！二百块你说不出口？”</p><p class="ql-block"> 老公反问：“有人问过你吗？”</p><p class="ql-block"> “有。”</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说？”</p><p class="ql-block"> “和你一样。”</p><p class="ql-block"> 老公也笑，“我还告诉你吧，有一次我牵着豆豆走，路边一老炮儿居然嘲笑我，说土狗子还牵着跑哩。”</p><p class="ql-block"> “那你呢？”</p><p class="ql-block"> “我回他一句：你有眼不识狗种。”</p> <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伊玫出去遛狗散步时就碰见了智雄，早几年在外企做事时是伊玫的部下，后来去了日本。</p><p class="ql-block"> 智雄胳肢窝下夹着公事包，步履匆匆。看见伊玫一愣，随后释放出大量的热情：“是伊经理啊！三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哟，伊经理现在清闲了，遛狗呢？哟，这狗好啊！”</p><p class="ql-block"> “你认得这狗的品种？”伊玫好奇了。</p><p class="ql-block"> “认得！我在日本这么多年我什么没见过。这是纯种的北海道犬。”</p><p class="ql-block"> “是吗？狗谱上没找到啊。”</p><p class="ql-block"> “不用找，我告诉你，信我的，纯种北海道。”</p><p class="ql-block"> 智雄摸着狗头又问：“多少钱买的？”</p><p class="ql-block"> 伊玫心里想笑，为什么所有人都关心是多少钱买的呢？</p><p class="ql-block"> 不过既有了前面的定义，伊玫就把那二百块的身价实话实说了。</p><p class="ql-block"> 智雄连连摇头：“卖低了卖低了！外行外行！我在日本这么多年我什么不懂啊，至少要卖三千块。”</p><p class="ql-block"> 伊玫释然了，终于给豆豆归了宗，原来是北海道犬🐩。</p><p class="ql-block"> 谈完了狗再谈人。</p><p class="ql-block"> 伊玫问智雄：“你回来啦？”</p><p class="ql-block"> “回来了。”智雄很潇洒地理一下头发，“我们总公司在这里设了办事处，专门负责对中国的业务联络，我是负责人。”说罢放眼远望祖国的大好河山，踌躇满志地深呼吸：“还是这里好啊！”</p><p class="ql-block"> “独挡一面了。”</p><p class="ql-block"> “今后还请多关照！”智雄行了一个日式的鞠躬礼。</p><p class="ql-block"> 完了直起身子，很男性地看着伊玫。</p><p class="ql-block"> “伊经理现在……我听说荣盛办事处撤消了？”</p><p class="ql-block"> “是，我回原单位了。”</p><p class="ql-block"> “就是那个国营公司？那不是不太景气吗？ ”</p><p class="ql-block"> “是，所以有时间遛狗了。”</p><p class="ql-block"> “呀？下岗了？！伊经理你？”</p><p class="ql-block"> “不是下岗，不坐班而已。”伊玫提高了声音，明显有点不耐烦。</p><p class="ql-block"> “噢，不坐班不坐班。……哎呀这可有点可惜啊伊玫，过去你可是荣盛的一员猛将啊，这不是人才闲置嘛。”智雄伸手在伊玫的肩上很暧昧地拍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豆豆的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p><p class="ql-block"> 伊玫眼神望向别处，似乎心不在焉道：“我也累了，休息一阵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智雄后退一步，递名片给伊玫，“有空上我那坐坐。萨依噢啦那。”踏着匆匆的日本节奏走了。</p><p class="ql-block"> 伊玫瞧着他的背影，心理严重失衡：“小子，跟我拍拍打打的！”</p> <p class="ql-block"> 晚上老公回来，洗完澡上床，伊玫就告诉他，说豆豆原来是日本狗。老公“哦”一声，笑笑，酣然入梦。</p><p class="ql-block"> 伊玫睡不着，两眼瞪着天花板，想豆豆这名字也土气了点。是不是该改叫惠子，或者是我孙子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5．10．1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