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随想

如稚

一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十点四十分，去接正念小学一年级的孙女。回来的路上，我替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看着她蹦蹦跳跳回家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当年我第一天上学时的情景。

老家小学设在破旧的祠堂，俗称“祖厝”，离我家很近，只有二、三百步之遥。那时候没什么幼儿班，第一天上小学，就意味着求学之路的正式开启，应该有的仪式是，妈妈早早起床爆了点米花，煮了双用粬糟染红了的鸡蛋，塞进了我那用旧布料新缝制的、干瘪的、只有语文、算术、带一支带橡皮擦头铅笔的书包，并送我到屋外“马路”，郑重地对我说：“娃，你今天入孔子门了，认孔子字了，从今往后就识道理了。”

过程简简单单，语言朴实无华，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仪式感满满，寄托着父母亲对孩子的殷切期望。

我不禁又想，现在的书包这么重，书本这么多，是不是更像学知识的样子。现在的小孩，是不是比以前的孩子更幸福呢？

　　今天是重阳节，是一个“敬老、尊老、爱老”的日子。不经意间，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呢？

善于忆往，表明恋旧，心老了；

孙辈大了，证明年高，身也老了。

二

态然自若地对待“老”，是有一个渐进式的过程。

第一次感悟，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那时我退居二线，还没达到六十周岁的法定退休年龄。虽然有了孙辈，很喜欢孙子孙女们喊我“爷爷”，但很少与“老”联系起来，总觉得自己还不是“老”，只是年龄大了点而已。其实就是没想到“老”的这个话题。

有一次出门回来，在电梯间碰到一位抱小男孩的年轻妈妈。小男孩滴蹓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煞是可爱。我不禁与之互动起来，刮了下小脸，称赞并问话道：“宝宝好可爱，多大啦？”

他妈妈好激动，回答“两岁”之后，一直摧小孩说：“叫爷爷，叫爷爷！”

到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事讲给妻子听，感叹到：“确实老了，连别人家的孩子也要叫自己爷爷了！”

爱人却怼了我一句：“难道不是吗，自己都有四个孙辈了。你平时不是很喜欢让孙辈叫吗。”

还有一次，到一个熟悉的县领导办公室聊天。无话找话地夸赞领导很会坚持，每天的步数都达到一万五千步以上。并自谦地说：我是一个懒人，我就没办法做到。”

领导说：“你不必走那么多，有岁的人了。”

　　由于有接读幼儿园孙子的任务，又嫌带零钱不方便，所以就办了张可以省一半钱的公交卡。

第一次使用时，一刷“滴”的一声，随后车厢里清脆的报出“敬老卡”三个字。我好尴尬，真后悔为图方便办了这张卡，这不是将自己“老”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经历过这几件事之后，我心泰然了。老了就是老了，心有不甘也没啥用。细细想一想，老，也有许多好处！

能老才好，说明老天眷顾，可以活到老。

老了才好，退休后可以享受“身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悠闲日子。

三

总是絮叨些小事、琐事，是不是格局小了呢？

你看，人家少年王维就不一样。

独在异乡为异客 ，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

遍插茱萸少一人。

　　才女李清照的缠绵悱恻，无人能及。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终身革命家毛伟人的《采桑子》，大气磅礴：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最适宜我们心态的，当属苏轼的《定风坡》：

与客携酒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飞。尘世难逢开口笑，年少，菊花须插满头归。 酩酊但酬佳节了，云峤，登临不用怨斜晖。古往今来人不老，多少，牛山何必更沾衣。

　　摩诘的乡愁吾亦有之，但归来已不再少年。也早已过了易安朝朝暮暮、悱恻缠绵的年纪。润之的豪迈大气，岂是吾辈妄能企及。学学东坡先生的豁达超脱吧，看清过往，笑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