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散文随笔】人生漫步篇(42)

彬宇如丹

不要忘记有风又有雨的日子

十月六日是星期天，这一天有风又有雨。澳洲进入夏令时，时针往前拨快了一个小时。但还不能说已经进入了夏季，这里入夏从十二月初开始，然后到来年三月初转入秋季。
十月六日这一天对于生来悠闲的澳洲人来讲，有些打工族的人还要加班去工作。就因夏时制的变更需要早起一个小时，因此起床时有些勉强。
公交车站已经有人在候车了，撑开的雨伞就像地上生出来的花蘑菇。金雀儿花开的正欢，一束束像鸟儿的尾巴俏皮的在风中摇摆着。暗香涌动让人不由得舒展肺腑。
晨曦中一辆孤零零的大巴车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莽汉踉踉跄跄的迎面开了过来。或许由于路滑的原因，靠近站台时竟然打了一个趔趄，停下车后还一时忘了打开车门。
司机是印度籍的锡克族人，眼睛布满血丝。满脸茂密的络腮胡子，脑袋缠着一条长长的头巾。上车的乘客没有谁抱怨，都能理解是夏时制扰乱了一些人的生物钟。
每到夏令时调整都会造成一些不适的现象，但澳洲还是一如既往的执行着夏时制。但各洲都有自己的立法权，国家尊重地方的不同选择，没有硬性的推行统一的时制，这也算是明智之举。
澳洲的夏令时又称为日光节约时制，是一种为节约能源而人为规定地方时间的制度。在这一制度实行期间所采用的统一时间称为夏时制。

具体做法是在天亮的早的夏季人为的将时间提前一个小时，这样可以使人早起早睡，减少照明量以充分利用光照资源，从而节约照明用电。但各界意见不尽一致，因此褒贬不一。
我有个小小的发现，虽然时间变动，每天早晨落在门前桂花树上叫早的几只鹦鹉，依然在固定的时间里鸣叫着，它们觉察不出世态有了什么变化，依然我行我素。
看来生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存习惯，不像人类总是变过来变过去的，像一个使惯了橡皮擦的小学生，热衷于涂涂改改。
有风又有雨的日子里地上铺满了一层树叶，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清扫这些堆积的落叶。
在万物复苏的春季里还要去扫地上的落叶，有种错乱了季节的感觉，因此行动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扫着扫着竟然又有了新的发现。有些树叶是因虫蛀而凋落，有些树叶是因失水而枯落，也有些树叶还很稚嫩娇绿，就被疾风所吹落。仿佛人生的每一个生命的殒殁，都源于一个不同命运的变故而飘飘坠落。
真可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天地合一，同理同宗。
就在昨天晚上，一个已经去世许久的名字又在朋友圈里出现了。原来是他的儿子用他父亲生前的微信郑重声明一桩与亲情有关的口水官司。
如同一枚石子落入静潭之中掀起层层涟漪，吸引了与逝者或者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一些人的关注，为之而吃惊。不禁会想难道是阳间与阴界一样的嘈杂，不甘于平静吗？

每一个人的意识里都有一种属于个人本真的自然倾向呼之而出，这应该也属于正常。人世间的杂乱无章，网络世界的怪诞不经，莫名其妙的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就是想要清洗一下自己的手机，我的通讯录里至今仍然罗列着一些曾经熟悉的名字，其中有些名字对于我而言已经可有可无。
在这些名字中有的离世已经许久，有的早就失去了联系，有的偶尔会闪烁一下眼神。之所以继续保留到现在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种悲悯，或许是种麻木吧。
我一直都在想，一种名存实亡的维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不妨就果断的作一个了结。既然要别离就不需要惺惺相惜，更不必缠绵于内心的纠结。
《礼记 - 祭义》里有这样的一段文字表述: 众生必将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
首先，我“请”出去了一个文友的名字。请注意我没有用清字，而用的是请字，这一字之差包含着此刻的难舍难离之情。虽然两个字同音但不同义，一个请字体现了笔者对友谊的真诚和信仰。
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文友时还是在维多利亚大学里的一次文学活动中，他集中精力的在忙碌着会务上的琐事。后来经朋友介绍才知道他是墨尔本华人作家协会的会长。
他送给我一本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里面的文章大多都是介绍墨尔本风土人情的。这对于我是需要的。当时，这座城市对于我还是很陌生。

我按照书里精彩的文字去看附近的山，去看远处的海，甚至按图索骥去品尝当地的美食。尤其喜欢上了一家马来西亚人开的餐馆。
那里有一种美食叫辣莎煌。是一种用海鲜酱调制的面食，味道很鲜美，也不忌口，价格又不贵。我这才知道好的文字是秀色可餐的。
他还约我一起去亚拉河谷的酒坊品尝葡萄酒。那一家的酒窖里藏着的白葡萄酒很清澈，只要饮上两杯就可以把你的脸喝的彤红，好似一轮太阳从丹迪农山口露出头来。我这才知道好的文章是燃烧友情的。
他离世的时候还是疫情最为猖獗的时候，因于特殊的原因我无法前去墓园送行。他留在我微信里的最后一篇美文是介绍西方人最离不开的另类美食奶酪的。至今这篇文章仍然保留在我收藏档里。
他文中介绍了好几十种奶酪的精典美妙之处，可惜再没有机会一起前去品尝。我从来没有认为他已经驾鹤西去了，一直笃信他肯定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里享用着和月盘一样晶莹圆润的奶酪。
如果是那样最好就不要去打搅他了，他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幸福我也能体会的到。此刻送他离开我的群体正是良辰吉日，可以轻松的去寻找一处永久的清静，尽享着天下美食。
接着，我又清理出去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朋友的名字。这次我没有用请字而是用的是清字。同样的一字两义但包含的用意则截然不同。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朋友，只是你还一时还看不清有些所谓朋友的嘴脸，被虚伪一直欺骗着。
朋友的朋字，是两个月亮相依相偎，应该闪射着磊落的光芒，而不是一味的厮混苟合。无胸怀的朋友是处不长的，无远志的朋友是走不远的，无信仰的朋友是处不久的。

千万不要炫耀你的朋友有多少，真正的朋友一个不算少，两个就算多，三个算富有。再多了就是鱼龙混杂，泥沙混浊。不要相信地久天长的谎话，只有真金才会足两。
朋友是互享的，分享着共同的快乐，感悟着各自的忧伤。憎恨着共同的敌人，卫护着双方的尊严。而无情的事实是中伤你的人，往往就是你认可的身边的朋友。
把那些形形色色的伪朋友早些从通讯录中清理出去才是明智之举。不要怕一个人孤单，真正陪你走到天亮的只有头顶上的月亮。
十月六日是个有风又有雨的日子。我没有感到一丝徬徨，也没有觉得一缕惆怅，更没有沉陷一种沮丧。
季节的更叠，时间的变更都动摇不了我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气，这也是我意外中的收获。我越来越喜欢忘记别人，也越来越习惯被别人忘记。
雨，你下吧！风，你刮吧！生活已经把我们淬炼的越加坚韧，越加智慧，越加刚强。即使走夜路也没有什么可怕，因为有良知在为你的双脚导航。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就有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光照亮黑暗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但

没有什么可怕的

任何有风有雨的日子

我们依然可以翱翔

2024年10月11日写于澳洲

插图:林雪梅

审正:梁 刚

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