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山西②——行游在喧嚣的佛国

坐观岁月

我不相信有佛，但敬重佛教徒的生命哲学和人生态度。佛是信仰者的信心和理想，让困境中的人们思悟，让苦难里的灵魂找到一条自救之路。

——题记

游逛寺院、道观、祠堂、庙宇是我多年养成的情趣和嗜好，甚至是一种生活习惯。但是，从来不祈求，不问卜，不许愿，不布施，只为避开红尘的浮躁，求得灵魂的暂时宁静。

踏上山西这块古老厚重的土地，宛如来到了佛国世界，古刹、牌楼、石窟、宝殿繁如星辰‌。难怪《黑神话悟空》全国36个取景地，其中27个在山西。山西有这么多的寺院古刹值得游览，参佛悟道就成了走马山西的重要旅行内容。但苦于行程安排较短，加之精力、体力不支，只能有选择地游览应县木塔（佛宫寺释迦塔）、大同云冈石窟、五台山的部分寺院。对这些寺院的游览也只能蜻蜓点水，挂一漏万，留下了一些长久难以忘怀的遗憾。

9月22日，游览完雁门关景区后，为方便游览应县木塔景区，下榻在应县博汇花园酒店。酒店距木塔只有3公里左右。从游览应县木塔之日起，开启了一段虽说短暂，但从未有过的每天参佛拜佛、云游寺院的日子。

应县木塔，实际叫佛宫寺释迦塔，但人们习惯称应县木塔。木塔位于应县佛宫寺内，是世界上现存最高大、最古老的纯木结构的楼阁式建筑‌。始建于辽清宁二年（1056年），与意大利比萨斜塔和巴黎埃菲尔铁塔并称为“世界三大奇塔”。我一直以为应县木塔的塔就是寺，寺就是塔。在游览应县木塔之前，我压根就不知道佛宫寺这个寺院，更不知道木塔是该寺院的一部分。

应县木塔景区8：30开放。9月23日上午八点不到，我们就早早来到了景区入口处。因为游览木塔后，当天还要游览云冈石窟，担心出现四弟说的情况。此前，听四弟说，前些年他和儿子曾去云冈石窟游旅，因为游人太多，接近景区时，车辆严重拥堵，被迫放弃游览云冈石窟的行程。

应县木塔景区现有规模不是很大，还处在扩建施工阶段。从景区门口远远望去，木塔巍峨壮观，犹如历史老人静静地守望着这片古老的土地。景区一放行，我们就火急火燎地走到木塔附近。木塔看上去像一位饱经风霜的历史老人，经历过无数次的战火考验，全身上下.留有斑斑点点的月岁月痕迹，每处痕迹都在诉说着一段过往岁月的故事。

踏入木塔内部，一种凝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一根根陈旧却依然坚实的木柱，承载着九百多年的历史风雨烟云。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格洒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仿佛在演绎着时光的流转。现在己经禁止游人登塔，游客无法体验到登高望远的感觉。木塔不仅仅是一座宏伟建筑，更像岁月的见证者，能让人感受到古人的智慧与勤劳，体验到时光的无情与温柔。

应县木塔犹如一颗璀璨无比的明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似乎掩盖了应县周围所有寺院的光辉。我从应县旅游宣传资料中了解到，应县寺院浩如烟海，仅县城周边就分布着佛宫寺、净土寺、姝海寺‌、文殊寺‌、大安寺‌、法王寺等大大小小十余处寺院，就是应县净土寺【建于金天会二年（公元1124年），距今已有900年的历史，净土寺的天宫楼阁藻井、披发石狮与应县木塔被梁思成先生称为“应县三宝”，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样文史、宗教价值极高的寺院， 在木塔面前也几近无光，其他各类寺院就更难找到存在感。甚至不少游客参观完应县木塔，还根本不知木塔只是佛宫寺里的一个镇寺宝塔。我也是在参观完木塔后，发现木塔后面还有个古朴典雅小寺院，游览完寺院才知道木塔只是寺院里的镇寺宝塔。

佛宫寺是先有寺，后建释迦塔。现在木塔已经喧宾夺主，在众多游客眼里俨然成了寺院的唯一主人。之所以游客只知有塔，不知有寺，是因为塔比寺院名字好记，各种宣传资料只介绍塔不介绍寺，而且景区名称也叫木塔景区，正门开在寺院的正后方，木塔的正前方，好多人误以为木塔原来是个孤塔。如果把佛宫寺换成具有生命感知力的历史老人，对自己被历史和游人遗忘，是喜还是悲？会不会埋怨游客太粗心了？

佛宫寺建于五代晋天福年间，比木塔早了一百余年。佛宫寺先是辽代萧氏家族的家庙，后来成为皇家寺院。辽兴宗的萧皇后为了彰显家威和礼佛观光、登高瞭敌之用。从辽清宁二年开始建设，历经140年才彻底竣工，比唐代乐山大佛都多建了50年，工程量的浩大和做工的考究可见一斑。

游览云冈石窟是我多年来的夙愿。9月23日游览完应县木塔后，09:18从木塔景区停车场出发，车行86.4公里，10:27到达云冈石窟景区停车场。这天是星期日，又是中国农民丰收节，景区内大小停车场均已暴满，我们的车辆被景区工作人引导至距售票处最远的凤凰停车场，离景区入口处至少有2公里，我步行至景区入口处已是气喘吁吁。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再来这里一次可能性极小，想着一定要参观游览详细一些。

“有心见佛佛不见，无心渡生生自渡。”乘坐景区的观光摆渡车到达石窟后一看，不少洞口都排着长队，要看完主要洞窟的佛像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恐体力也难以支撑，只好望洞兴叹：“佛就是众生,众生就是佛”“心自有佛，即是真佛”，好像一下子被佛开悟了许多。不看也罢，只要心中有佛，处处皆佛。避开排着长龙的洞窟，望着散落在崖壁上长达一公里的大小洞窟，随性地在人少的洞窟看看，照样感觉到云冈石窟的规模宏大、艺术精湛，对人们的心灵震憾。我从石窟此头走到彼头，大约一个时辰。由于游客太多，好多洞窟未进去观看，反而节省了时间，省出了精力，换来的是另外的视觉感官和更多的思索时间。在喧嚣的人群中，似乎能感觉到寂静的古老石窟所散发出的智慧光芒。

云冈石窟是中国四大石窟之一，是中原地区最早的石窟。云冈石窟有洞窟253个，开凿在绵延一公里的武州山之上，造像多达5.1万余尊，大者如六层楼房，小者仅有拇指大小。站在云冈石窟前，凝视着沉默的石壁和斑驳的雕像，让人思绪万千。

古人一凿一锤在石壁上一点一滴雕琢出如此众多的神态各异的佛像，这需要具备多么超常的智慧，付出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财力，这种对信仰的虔诚和坚守，让今人对古人心生敬畏。那些精美的佛像曾经闪耀着的熠熠光辉虽已被时光侵蚀，但仍然散发着不可磨灭的魅力。仿佛大大小小的佛像正在审视着芸芸众生，洞察着每个的内心世界，感觉到有种神密的力量给人以信心，让你摆脱人世间的烦恼、困惑和一切悲苦。

佛教自东汉末年传入中国，时起时伏。强汉之后的南北朝时期，盛唐之后的五代十国时期，以及大宋王朝其间的辽、金、西夏等少数民族政权时期，这些北方游牧民族在文化荒漠上建立的封建割据政权，一次次地把中国佛教推向鼎盛与高峰，又一次次地对佛教进行血腥剿灭。我看过不少佛教石窟、古塔、古寺，所看到的北方地区的佛教石窟、古塔、古寺等古代建筑，绝大部分出自或鼎盛于这些少数民族割据政权的统治时期，特别是北魏时期。佛教在华夏大地上似乎存在着一种宿命，佛教发展到一定程度，封建统治者必然采取灭佛措施，最著名的有“三武一宗”四次最残忍血腥的灭佛运动；每次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结果是报复性复苏。

云冈石窟见证了佛教的一次次兴盛衰落。南北朝时期，鲜卑拓拔氏在北方建立北魏政权，开国皇帝道武帝动用国家力量帮助佛教的传播与发展；到了一代雄主太武帝时期，对佛教先是大力扶持，后是残酷剿灭，是佛教历史上的至暗时刻；文成帝至孝文帝时期，北魏政权又把佛教推向中国历史的最高光时刻，文成帝统治期间是云冈石窟的全盛时期。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可以这样说，那里是北魏的彊域，那里就有北魏凿掘的佛教石窟，那里就有北魏建立的佛教寺院。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云冈石窟的灿烂文化与宗教信仰的深远影响力早已跨越了历史时空，每一个角落都留有厚重的历史印记。佛教的慈悲与智慧透过这些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佛像传递至今，让人们对佛教信仰者保持尊崇与敬畏。现在，众多游客慕名而来，在欣赏这些艺术瑰宝的同时，读出历史的厚重，领悟生命的真谛，焕发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保护意识。大量游客来大同旅游，大部分是冲着云岗石窟而来，客观上还带动了当地的经济繁荣和巨大的旅游收入。

游览完云岗石窟后，不到下午3点，时间尚早，赶往晚上入住的浑源县城的苹果轻奢酒店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同曾是北魏的都城，云岗石窟距大同古城不算太远。前几年，看到大同古城墙的修复、保护曾引发广泛争议，出于好奇和对古城遗址的兴趣爱好，顺道走马观看了大同古城。

游大同古城实际上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开车在城墙外转了半圈，在城墙内又转了半圈，记不清在哪个城门照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也算到此一游！但对大同古城说不上来多少所以然。只是在问路闲谈中知道古城内有两个十分著名的寺院，一个叫华严寺，一个叫善化寺，建于辽、金时期，是国家首批一级文物保护单位，想必它们的历史文化价值极高，知道有这样两个寺院也不枉来古城一趟。说到这里，我还要提到一个人，那就是被市民称为“城墙书记”的耿彦波。他修复古城墙，改善城市交通网，开发旅游景点，让大同从“煤都”转身为旅游胜地。“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秤杆子挑江山，你是定盘的星……”。我无能力、无资格评判修复古城和 “城墙书记”的是非功过，仅凭老百姓广泛认可 “城墙书记”，在我看来，耿彦波起码是个好人，好官。

9月23日游完大同后，当晚入住浑源县苹果轻奢酒店，酒店距悬空寺5公里左右。一则方便顺道游览悬空寺【悬空寺_百度百科】、平型关【平型关_百度百科】，二则为给游览五台山留出较多时间。

23日在云冈石窟其间，手机接到短信提示，当日悬空寺因游客过多，对游客放行数量进行管制。我估计24日游客也不会少，想着早点到悬空寺看看，万一人多上不去，起码能站在远处看上一眼，也算饱饱眼福。没想到景区在旅游旺季对车辆进行交通管制，必须将车辆停放在指定的停车场。据工作人员讲，到悬空寺需步行1.5公里左右，考虑到来回往返，大家感觉几天下来有些太累了，只能无奈地放弃游览悬空寺。谁知百度导航也戏弄我们，设置的经S203省道先去平型关，再到五台山，可车到浑源县王家堡时，自动切换引导到了高速路上，不慎又错过高速之间的变道，稀里糊涂地返回到了浑源县城，往返多走了七十多公里。为了不影响五台山的旅游计划，游览平型关也只好作罢。

五台山风景区【五台山风景名胜区_百度百科】是我们这次走马山西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五台山在旅游者心目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无论是寻求精神寄托的信众，还是喜爱自然风光和历史文化的游客，都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旅游地方。

1989年九、十月间，我陪护单位几位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工作的离休老领导到内蒙古、河北、山西、北京、天津等省（市、区）旅行，时间大约半个多月，曾游览过五台山。记忆中的五台山，游客稀少，寺院主要集中在菩萨顶下面的小山峁上。我们是从河北阜平县经山西繁峙县去得五台山，记得五台山北台至台怀镇沿途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寺院，车能直接开到殊像寺门口，用不了半天时间就游览到了菩萨顶。

那时，五台山给人的感觉是“寺古碑残不记年，清钟依旧出林烟”。这里犹如一位遗世独居的老人，静静地守护着岁月的秘密，带有丝丝神秘的气息，山间小径显得格外恬静清幽。寺庙的钟声在山谷中回荡，清脆而悠远，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寺院古朴、庄重的令人心生敬畏。五台山没有尘世的喧嚣，没有繁华的纷扰，只有心灵与自然的对话，让人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正如佛教音乐中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人们更容易领悟到生命的真谛，感受到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9月24日，再次来到五台山佛教圣地，好像完全找不到了当年的踪影。途经五台山的北台观景台时，本想车停下来，瞭望瞭望北台顶最高处的叶斗峰（海拔3061米，是五台山诸峰中的最高峰，华北地区的最高点，被誉为“华北屋脊”）及四周风光，因车多路窄，根本无处停靠，担心会出现堵车问题，未敢作任何停留；下山至北门景区入口处，映入眼帘的是等候买门票的游人长龙和等候进入景区的车辆长龙。来到各大寺院，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感觉到的全是尘世的喧嚣，完全没有了当年佛国的那种清幽静谧、灯光昏暗的神密感。所有的那些富丽堂皇的寺院，都应该是在1989年之后改扩建形成的。新近建成的寺院看上去巍峨壮观，许多游人游览了五台山众多寺院，反而没有时间游览历史、文物、宗教价值极高的罗猴寺、显通寺、圆照寺、塔院寺、菩萨顶等寺院；当然，也有不少游客压根就不知哪处寺院宗教文化价值高，哪处寺院宗教文化价值低，只想着看规模大的、殿堂壮观的寺院。

继五台山之后，我又陆陆续续游览了孟县的报国寺、烈女祠以及沿途的一些小寺院、小庙宇。反而在这些小寺院中，找到了更多自己期望找到的感觉。

岁月不居，往事如烟。三十五年恍如昨日，我所陪护的这些老领导都早已作古。当年，他们讲述的过往经历和人生经验，让涉世不深的我受益匪浅，在后来的职业生涯和人生旅途中时常想起他们的谆谆教诲。现在，我也快到了他们当时的年龄，这些天，他们的音容笑貌一再浮现眼前，萦绕在心，总是挥之不去，留下淡淡的忧伤和对故人的怀念。

人生不易，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心灵归宿。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红尘世界，乱我凡心。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身处世俗之中，思想和行为不可能超越普通的世俗生活；就是修行之人，有时也会坠入凡尘，近年来，佛门净地不时传出红尘苟且之事。在常人心目中，佛门应该宁静祥和、超凡脱俗。我不是佛教信仰者，但我真心希望在大千世界里，能给那些信仰者留下一些有利于修身养性的净士。

顺治皇帝归山词

我喜欢经常去一些清静地方，喜欢到各种宗教场所寻求某种精神寄托，释放某些情感，但又绝不相信会有某种外在神密力量能疗慰人们的心结，更不相信佛陀会保佑谁，会惩戒谁。游逛寺院就是为了感受那种古刹禅意、梵音悠扬的氛围，寻找内心的平静和安宁，让浮躁的心静下来，让红尘污染的灵魂得到洗涤。也许是自己佛缘不够，慧根不足，看着香火气息最浓的五爷庙，很是感慨。五台山国家级一级文物保护寺院众多，此庙只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据说求财求运最为灵验，总觉得善男信女们以一颗无比虔诚的善良之心，许愿上布施，孜孜以求佛菩萨的赐福和保佑，是错乱了佛陀世界和人世界的区别，是拉大慈大悲的佛陀下水。

我佛慈悲，我不相信谁谄媚佛、讨好佛，佛陀就对谁好；谁冲撞了佛菩萨、惹孬了佛菩萨，佛菩萨就惩戒谁。那佛与红尘世界的凡人还有何区别，与人世间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何两样？我始终认为礼佛、拜佛、信佛是一种生命哲学和人生态度。佛是信仰者的信心和理想，让困境中的人们思悟，让苦难里的灵魂找到一条自救之路。

佛学讲心念，心念是万善万祸之根，我承认自己没有佛陀信仰者的心念。佛陀教化口不妄言，口不恶口，站在佛陀信仰者的角度，我承认我前面所说的话是一种罪过。我佛慈悲，相信佛会理解我，谅解我，宽恕我。我对佛从来是敬重的，对替心修行的僧尼发自内心的敬佩，有时也希望自己能看破红尘，但知道自己太迷恋红尘世界了。佛说：“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像我这样凡心太重的人，又喜欢逍遥自在，只能身在红尘中，忘情放浪于江湖之上，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太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