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阳节听叶嘉莹讲王昌龄的边塞诗好在哪里/《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

青子园

<a href="https://www.meipian.cn/4tkkcy8j?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64315303"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 22px;">听叶嘉莹讲高适诗-3-《燕歌行》</a> 内含以下链接 P315 唐代七绝“压卷之作”《出塞》王昌龄最善于用简炼的字句表达很丰富的意思。“秦时明月汉时关”，所要表现的是边防士兵眼中所见到的明月，照着关塞的那种荒寒寂寞的景象。可是他说“秦时明月”和“汉时关”，就使得这一句诗有了更深刻的内涵：战争是自古就有的，秦朝的士兵眼中所见是这一片荒寒寂寞，汉朝的士兵眼中所见也是这一片荒寒寂寞。因此，这种寒寒寂寞所引起的悲哀，就不仅是此时此地一个或几个士兵的悲哀，也不仅是唐朝边防士兵的悲哀，而是千古以来所有征人的悲哀。简简单单七个字，其内容和意境都是非常广阔的。所以接下来“万里长征人未还”，写到千古以来，有多少人出征之后就死在战场上，再也不能回来。这当然表现出了战争的残酷，和它带给人们的悲伤。可是下边感情一转：“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龙城”指黄龙城，为北方边塞之地。“龙城飞将”指汉将李广，匈奴很怕他，称他为“飞将军”。作者说，虽然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虽然很多人都死在战场上了，可是只要有一个像李广那样有胆量略有勇气的将军来统帅我们，我们也绝不会让胡人的兵马度过阴山来到我们的土地上！王昌龄的诗写的好，一方面在于他写得非常形象化；一方面在于他常常表现出一种对比的张力；再一方面就是他说话的口气非常好，非常有力量。（杨爱娣整理） P309从军行其一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其二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其四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其五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这个谷字不念gǔ，念yù。 我们说王昌龄的七言绝句写得好，人称他的七言绝句是“诗中天子”。怎么好？我刚才讲了，七言绝句以抒情为主，掌握精华的重点：情景交感，情景相生，带着一种兴发的作用。所以王昌龄的诗，景物的形象跟感情结合得很好。 “烽火城西百尺楼”，诗的好坏，为什么别人写的就坏了？~，先说烽火城。古代的战争，那时候也没有无线电电话的传达，如果有了战争，要发一个警报，在古代的时候传递消息，夜中就点烽火，用木柴烧火，你远远就看见火光。如果是日中，白天，有很大太阳，火光看不清楚，就点燃狼烟，把狼粪收集在一起，烧起来，不像木柴发出火焰，点起来不是冒火，冒烟，燃烧的材料不同，冒烟，白色的烟，升的很高。所以晚上就是点火，白天是点烟。点烽火跟狼烟的所在，就是烽火台。边疆执行点烽火警报的一个戍守的所在。“烽火城西百尺楼”，戍守兵士瞭望的，烽火城，第一个把边塞的风光写出来了，那百尺的高楼，那瞭望戍守的高楼，整个一句，就呈现出来一个画面，而带着边塞的特色。~，不但如此，你看我念的时候，没有念bǎi尺楼，念的是bò，因为这是一个入声字，烽火城西百尺楼，百尺两个字，都是入声。一般讲诗我们只是讲它文字的意义，这个意义有时候是已经固定的。可是跟意义结合在一起的，还有很多的元素，它的声音也传达出一种力量，现在大家也许不体会，可是这是中国诗很重要的一个因素，特别是七言律诗跟绝句，所谓近体诗，重视声调和韵律的这种体式的诗歌。 中国的诗歌，从周朝开始，说国子，国家的学生，国子入学以后，就要学讽咏跟吟诵，中国从古代就重视吟诵的，中国古典诗的传统一定是重视吟诵的。前几天在五一三班上跟学生讨论，讲到中国跟西方传统的不同。中国诗歌的传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特别注重感发，注重“兴”的传统。而西方文学起于模仿，古代那些希腊史诗，是重视记叙的。而中国从一开始就是抒情的传统，重视的是感发。还不只是意思上，形象，有感情，情景相生，情景交融，就感发了，不是。是中国重视感情的感发，这种兴发的传统，跟中国重视讽咏、吟诵的传统结合起来的。这个话很难讲，但一定是如此的，它是在吟诵之间，这是中国诗最微妙的一点，是伴随着声音，传达、表达的这种感发，它感发的力量，除了文字的意思以外，还有一部分感发的力量，是要从声音传达出来。这个真是很微妙，很难讲。从声音传达，反正已经有固定的形式了：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每个人写起来都一样。但是不一样，～，但是你要知道，同样是平声，有阴平，有阳平。同样是仄声，有上声，有去声，有入声。不止是如此，同样是平声，有闭口的声音，有撮口的声音，有开口的声音。同样是发声，它的声母是什么样的声母，这个声母是不同的。这很难讲，它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多层次的、多方面的、很微妙的结合。 杜甫的诗之所以特别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杜甫把声音感发的力量结合得特别好。杜甫是注重吟诵的，“新诗改罢自长吟”，他的创作是伴随着声音一起创作出来的。我个人的体会：我自己作诗的时候，我是伴随着声音作的。我当然也想它的意思，但是我写的时候，是伴随着声音，而且常常一边作一边吟的时候，它自己会跑出来的。如果这个作者，他真是懂得吟诵，他吟诵这方面有长处，他诗歌里的声音就带着这种感发的力量。每次当我读很多诗人的诗，我当然为了教书、不管为了自己的兴趣，我都读，每次只要我一读杜甫的诗，我就不由自主地、就兴起来一个吟诵的调子。它就逼得你，就是要开口把它念出来，才能够传达感发，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20世纪60年代，美国梅祖麟跟高友工两个人，写过一篇论文讲杜甫的《秋兴八首》。那是因为我写了本《杜甫秋兴八首集说》讨论《秋兴八首》，文字、意义、典故都分析了，可是我当时没有分析它的声音。那个时候1966这本书刚刚印出来，我到哈佛大学去教书，梅祖麟那时候在哈佛大学教书，我就把我新出来的书，送给了他一本。梅祖麟不是研究古典文学的，是研究语言的，看了以后，觉得也应该从声音这方面来分析，他就跟高友工两个人联合，写了一篇论文，分析杜甫的秋兴八首。其实中国诗人早就注意到了，中国旧传统批评杜甫的时候，常常就讲到他声音怎么样好，说他怎么注重双声，怎么注重叠韵。 双声是声母相同的，叠韵是韵母相同。就是杜甫对于声韵的结合、声韵的感发非常注意。可是中国只是一个概念，文学批评缺少理论细腻的分析，而梅祖麟是一个语言学家，所以他就用语言学的方法，把杜甫诗里边声母跟韵母的因素，bpm声母，iuang韵母，都很仔细地分析，他就发现杜甫秋兴八首之中，声母跟韵母有哪一种配合的、互相呼应的关系，杜甫可能当时自己不自觉，他只是吟诵这样写，可是却产生了某一种作用。 王昌龄的七言绝句之所以好，这么短的绝句，他是感情、景物、声音。“烽火城西百尺楼”，不但形象上很高，而且声音上有一种很激动很强烈的感情在那里。“黄昏独坐海风秋”，在戍楼，一个人站在城楼上。黄昏独坐，边塞靠海的地方，海风吹来，是秋天。而海风秋，海，h是开口的，向外的，张开的；风的韵母是eng。一个是声母的张开，一个是韵母的雄浑强壮。王昌龄的诗所以好，我是不能不这样讲，讲他字意思，他是没有很深刻的意思。烽火城西有个百尺高的戍楼，守城的兵士黄昏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戍楼上，而到了秋天，那么荒凉的、辽阔的海风一阵阵吹来，意思当然也很好，可是真正使王昌龄的诗好起来的，是结合了他的声音：烽火城西百尺楼，～，声音的力量，是声音传达出来的感发的力量。“更吹羌笛关山月”，前面“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主要是以景物为主。“更吹羌笛关山月”，这个人的感情就开始移入了。谁吹笛，当然是人吹笛。吹的什么曲子，关山月的曲子。关山月是离别的歌曲。一般人都是看到月亮写离别、怀思。看到边关高山上的明月，这样的荒凉，想到故乡，有明月的时候，对月就怀人怀乡，所以是关山月。 最近大陆上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叫做《十五的月亮》我们班上有没有从大陆来的同学？当时跟越南作战，当然有反映战争的诗歌，前几年打仗的时候，一个很流行的歌，就是《十五的月亮》，还有《血染的风采》（是由石祥作词，铁源、徐锡宜作曲，娄连广编曲，董振厚演唱，创作于1984年。在1987年春节联欢晚会上，一等功臣徐良坐在轮椅上，深情演唱《血染的风采》，打动了在场以及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对越自卫反击战（英文：Counterattack in Self-Defense on the Sino-Vietnamese Border，又称：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狭义是指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中国、越南两国在中越边境地区爆发的激烈战斗；广义是指从1979年到1989年近十年间的中越边境军事冲突），《十五～》这首歌歌词很不错，曲调也很好。而且意思也是边塞诗征夫思妇感情的一种，跟古代完全不一样。说十五的月亮照在边关也照在家乡，你为了保卫祖国，在前线作战；我在后方，侍奉你的父母，维持家庭生活，你的功劳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这是古人从来没有写过的，说战士在前方打仗，妇女在后方尽力，将来的功劳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这是现代的意识，所以你看，现代意识就融入这首征夫思妇的歌了。《血染的风采》写的是比较悲哀的、悲壮的一首诗，跟他妻子所爱的人离别：假如我躺下不再起来，我希望你不要为而我悲哀，祖国的旗帜上有我血染的风采。就是说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的，我可能死在战场上，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可是我是为了保卫祖国而死的，祖国的旗子上有我血染的风采。这种感情，是古今所同的。我们等一下看王昌龄的诗，他也会这样写的。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他说听到羌笛，写了关山，吹了关山月离别的曲子。“无那”就是无奈，我难以安排、无可奈何，我想起了金闺。金闺就是他自己的妻子在家乡所住的地方，所以就引起我怀念妻子、怀念家乡的万里以外的边愁，就是在边塞的征夫，怀念家乡妻子的这种愁恨，“无那金闺万里愁”。 我们现在念一个“血染的风采”，第三首，“青海长云暗雪山”，在青海，雪山上有一片阴暗的长云，长云是大片阴云。阴云把青海的雪山都遮暗了，～，这样的荒凉、这样的惨淡。“孤城遥望玉门关”， 站在戍楼的孤城之上，我远望玉门关。玉门关是从关内到关外的必经之路，我从玉门关出来，哪一天才从玉门关回去，能不能从玉门关回去，我不知道。“黄沙百战穿金甲”，我在边塞作战这么多年，边塞沙漠的黄沙，我经过千征百战，多少次战争，我盔甲上铺满盖满了黄沙，那黄沙把我金属的、钢铁的盔甲都穿透了。黄沙百战穿金甲，他的黄沙、百战、金甲，他用的穿字，所有的他在边疆战争的这种劳苦、危险，都是用这7个字表现出来了。所以你看这种语码，这种语言的精华、精粹的作用。黄，所有的他身体的这种战争的危险艰难不用说了，连金甲都穿透了。“不破楼兰终不还”，不把楼兰打败，我一定不回去。就是说，誓死保效国家。假如我躺下不再起来，祖国的旗帜上有我血染的风采。这是中国现在的诗歌，这是反映边塞的诗歌，这是王昌龄的诗，总而言之，他的感情跟景物的结合得好，声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