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红管家

长河(宋津远)

<p class="ql-block">  1968年我年满十八周岁时,长成了一位农村的棒小伙子。这一年正遇上我所在生产队的小队长、贫协主席,会计、粮食保管员和现金保管员改选。八月下旬的一天大队长、大队党支部书记两人来找我谈话要我承担我们生产队的小队长一职。</p> <p class="ql-block">  然而我对那时的“文革”动乱局势有抵触情绪不愿干,于是对他们讲:“我刚成年没什么生产技术也没有担任领导的经验,挑不起小队长这副重担你们另外找人干吧!”大队长看我实在不愿意干,于是劝我说:“不干队长也行,你身体不错有把子力气,那就干生产小队的粮食保管员吧?”大队长之所以瞧上我,原因是当时的粮食保管员肩挑不了150斤、背不能背200斤,扛不动180斤的大麻袋包,没有一身蛮力气还真是胜任不了。边上站着的支部书记看我还想推辞,于是对我讲:“你不是一直都在要求进步吗?这就是党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希望!”支部书记讲到这里看我没吱声,又接着讲:“就这样定下了,下来再走一下群众选举的程序就可以了……”就这样我很不情愿地当上了生产队里的粮食保管员。那个年代粮食保管员,没有成文的规章制度和工作准则,只有众口同声约定俗成,不成文的规矩———岀了问题自个儿担着。这活更是个又苦、又累,责任又重大的活儿……</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农村刚从前几年的自然灾害造成的饥荒煎熬中走出来,这几年又赶上“文革”动乱,农业受到各种干扰年年欠收。每到秋收季节的前一个月,生产队里就出现缺粮现象,严重的家庭甚至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所有饥饿的目光都盯着新收割回来正在晾晒的粮食上。要是在这个时候粮食保管员工作出了差错,毁了他们辛辛苦苦种出等着下锅的粮食,那罪过就大咯!说实话这活儿的利弊我非常清楚,真不想接这糗事多的活。要不是大队领导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能把自己捆挷在这棵黄莲树上受苦受罪吗?</p><p class="ql-block"> 我的运气实在是糟!刚上任就遇到了多年难遇的阴雨天气。那时没有烘干机械,连电风扇都没有。收割回来的水谷子全靠用最原始的太阳晾晒方法。更无奈的是当时队里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耕地多产粮食,连晾晒坝子也被挤压得很小。社员们第一天就收回了三千多斤稻谷,这批稻谷就算是遇到好天气,小晒坝一次也只能晒一千多斤,而且这一千多斤,要接着晒两天才能脱去稻谷百分之六七十的水份达到短期内存放不坏。这第一批收回的稻谷要全部晾晒到能暂时存放不坏的程度最少也要四天的晾晒周期。最可怕的是没经过晾晒的湿稻谷堆在一起两天就会发热,三天就会被自身发出的热能烧坏。老天真像是在考验我一样,从开镰收割的第二天起太阳就没露过脸,这可苦了我这个粮食新管家……</p><p class="ql-block"> 阴天不敢晒稻谷,怕遭雨水袭击湿上加湿。只好将收回来的湿稻谷在保管室的地上铺开晾着,半个小时翻弄一次让稻谷不发热。第三天还是阴天但没下雨,小队长急得团团转!怕成熟的稻谷在田里遭遇冰雹灾害,担不起责任(我们家乡每年在收割季节时全县范围内,都会降几次冰雹雨,造成受灾区域几乎颗粒无收)。于是召集社员继续抢收稻谷,我从晾晒困难的角度上极力反对继续收割!但是所有人都拥护继续收割,我的反对变得苍白无力!只好将铺开的那批湿稻谷又重新收拢,倒腾出地方接收新收割回来的湿稻谷。</p> <p class="ql-block">  这第二次开镰,社员们都怕遇上冰雹灾害夺走他们的口粮,于是各个铆足了劲收回了比第一天还要多的水谷子,筛选风扬后仍然有三千多斤。接着第二天,第三天,加上第一次开镰的收割量,四天总共收回了一万多斤湿稻谷,将整个库房的地面上塞得满满的无处下脚。天又不晴,面对这一万多斤水谷子,我愁得想骂娘的心都有了,队里指派配合我的翻晒组三人和我四人一起已经连续翻弄了两天两夜,照这样下去累坏人不说,有可能会出现谷堆温度升高烧坏稻谷。万般无奈之下我给队长建议。将湿稻谷以预支口粮的方式请示大队领导同意,分散到各家各户晾晒。大队领导和社员们同意了这一建议,于是按队里人头每人预支30斤湿稻谷,终于将这批让我头痛了好几天的挠心湿谷子处理掉。</p><p class="ql-block"> 上一批湿谷子处理完成后,后面几天陆续又收回来了一万多斤湿稻谷。保管室里的湿谷子又像小山样堆积起来,天还是不放晴,我只好一边建议暂缓收割,一边想法不让这批谷子坏掉。上次分流的办法不能再用了,再用会被上级扣上私分粮食的帽子,因为每年秋收粮食必须要先交公粮,剩余的才能作为口粮分给农户。为了不让这些湿谷子发热被烧坏,我们从谷堆的顶部插入数根竹杆到谷堆的底部监控温度,每隔一小时抽起竹杆用手摸一下竹杆的中间部位感觉谷堆内部是否发热。要是发热了我和翻晒组四人就开始用大平铁锹,一锹一锹的将整个谷堆翻扬一遍。干完了温度还高,就只好再用“风箱”给这一万多斤湿谷子降温。</p><p class="ql-block"> 用“风箱”降温操作起来必须要四人全力配合。两人用大号撮箕不停的往,一米二十公分高的“风箱”顶部漏斗里倒谷子。另一人一手握“风箱”摇柄转动风箱的鼓风轮,将风力鼓到最大,另一只手控制住“风箱”的吞料口开关。第四人将经过“风箱”降温后流出的稻谷移离“风箱”旁边堆放。“风箱”降温开始时,我们四人就像走马灯似的全力配合,全力以赴,不停的干几个小时,才能将这一万多斤发热的湿稻谷全部降一次温。用这种原始的方法降温效果很好,但太累人了!干完一次后,要休息一个多小时体力才能基本恢复。用这样的原始方法给粮食降温,如果是收割季节遇上雨水多晴天少,会用上一两次或更多次。</p><p class="ql-block"> 天气放晴后秋收接着进行,我们的活儿更忙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将晒坝打扫干净。天亮了就将需要晾晒的稻谷一背背地背出倒在晒坝上。太阳出来后再将倒在晒坝的稻谷薄薄地摊平铺开,一般不超过五、六公分厚越薄越好,厚了会延长稻谷的晒干时间,弄平整后再用多齿的长把木耙,将铺平的稻谷弄成间隔七八公分宽的沟陇形状增加阳光的受热面。而每间隔十多分钟就要用多齿耙子推动一次改变原来的沟陇位置使稻谷均匀受热。白天的任务除了翻晒稻谷外就是等着各收割小组当天源源不断的收回来的湿稻谷过磅记录。晚上要等太阳落山后才开始收晒坝上晾晒着的稻谷,收完后差不多晚上九点多钟了。周身沾滿了谷粒脱落的绒毛毛,被这些谷子毛毛刺激得骚痒难受。于是就跑到距离一华里远的水碾沟中去洗凉水澡。回到仓库后翻晒组三人同我一起守护着那些仓库里堆放着的粮食进入梦乡。但始终都担着心,频繁起来检查谷堆的温度是否发热。</p> <p class="ql-block">  秋收持续进行二十多天后,稻田收割基本结束。我们对所有库里的稻谷按照长期储存,所需要的干度要求继续晾晒。每天将稻谷分品种晒干用“风箱”风净后过磅入库,这项工作要持续一个月左右。最先是先将交国家的公粮(土地税),晒干风净后让队里派人送交国营粮库站。其次是队里各家各户一年的口粮晒干后再按分配方案分到每户。这样仓库里就剩下需要长期储存的种子、留存的储备粮、牛马全年的饲料粮。这一切完成后秋收也就结束了,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明年夏季的麦收时期。这段时间没有了翻晒组作伴,我白天参加生产队里集体劳动,夜晚守护着仓库里的余粮。每天就这样和青灯、旷屋相伴,孤零零地当起了这“座庙宇”的主持“长老”。</p><p class="ql-block"> 这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我一干就干了两年多时间。这期间我的保管员工作,得到了社员们的认可大家都称呼我为队里的“红管家”(哪个年代“红”代表最好)。</p><p class="ql-block"> 1970年攀枝花市来我们地方上招工,大队领导认为我工作干得不错,即推荐我参加了工作,我的保管员工作也就最终划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这段不平凡的工作经历让我深深感受到那个年代科技落后,劳动者们原始劳作的不容易!并感慨农民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也要优先完成国家公粮征购任务的爱国思想!这段经历也成为了我在后来的工作道路上克服困难的强大动力。</p><p class="ql-block">图片自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