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叶家山顶村

云中马

村口，遇到一位挑着两只大水桶，从地里回来的老人。

她把担子放路边，看到我们像见到熟人一样。说今早去菜地浇了两桶水，掘了两垄地，老了，腰酸背痛。我问她多大年纪，她说95了。

我们都有点惊讶，七嘴八舌地问她。一番谈下来，知道她姓周，子女都出山了，住在柯桥镇上。她不愿下山，昨天国庆假日，孩子们来看过她了；闹热了半天、吃了顿饭就回去了。

她还说，过节政府发了200元钱，5斤油，10斤大米。“政府又不认识我，待我这样好。”

这是她说这几句话时的表情包。

2014年10月2日，重阳节。 重阳登高，我们在绍兴、诸暨、萧山交界处的崇山峻岭间，穿古村，走古岭道，寻访神秘的叶家山顶村。

双叶村

位于绍兴市柯桥区夏履镇，毗邻诸暨市店口镇、萧山区进化镇。2003年在村规 模调整中，由双桥村和叶家山顶村（曾称黎明村）合并而成；各取两村的首字 “双” 和“叶”而得名。共有农户458户，1416人；拥有7250亩山林、茶园。

村村通公路，2009年春节，到原双桥村开通了可通公交车的公路。

我们在酒店用过早餐，驾车前往。车程 25千米，开了40分钟到原双桥村。

途中，美丽的山居。

一到村里，就找双桥。

双叶村内，如今集聚着两个大姓，一姓叶，是南宋诗人叶梦得后代。一姓周，是北宋大儒周敦颐后代；叶氏于南宋末年迁居叶家山顶，周氏于明朝时迁居山脚。两大家族分别聚居于山上山下。

双桥建于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周敦颐十六世孙玉璋携侄景安“叔侄同居”，建桥以志，始称双桥。拍了村中几张古桥照片问村民才知道村中道路改造时，双桥已被埋盖在村道下，桥洞仍在，桥面没了。

心有不甘，拍了多座桥洞，但看来都和双桥无关。

双桥岭古道

双叶村通车了，正确说是原双桥村通车了，叶家山顶村至今未通车。一个在山脚，一个在山顶，中间由双桥岭古道相连。

古道入口。

叶家山顶村，海拔472米。自古“出门三条岭”，其中“双桥岭”是通往夏履桥镇的唯一通道，进村需走1117级台阶。

拾阶而上，清风阵阵，翠竹摇曳，满目秋光。

刚走一段，溪声传来。寻声前往，见一股雪白的溪流从岩石间钻出，飞流而下，溪声潺潺。

这是路边的田鸡石。

继续往上，出现一处处溪坑。

一位老人，坐在路边歇息。看我们走得气喘吁吁，笑着招呼大家歇一会。

我们趁机和老人聊天。

他70多了，问他下山干啥，他指指路边一梱竹锄头柄，说背下山去卖。问他每 个能卖多少钱，他说原来卖2元一个，现可卖2元5毛一个了。他还说原来这条路很不好走，前两年政府出资10万元， 整修过了。

越往上走，路越陡峭。

路两旁村屋出现了。

有一户人家的儿女带着第三代来看老人家了。

我还特地去村后看原来的古岭道，大石块铺的路，因走的人少，保存较好。

叶家山顶村

叶姓家谱记载，天台叶基公探花出身，曾任南颖太守，南宋年间（1127年）， 辞官来龙山隐居；改称叶山。

880余年来，叶姓在此繁衍生息。原有150余户人家，300多人。改革开放后，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小孩子都到山下读书。2010年开始，县里搞农村宅基地置换，鼓励村民通过置换进镇居住，可农转非，享受居民的社保和基本医疗；多数村民搬走了。现约有50余老人，还留在山上。

村里老屋连片、错落有致。

沿村道进。

据介绍，原来村口建有圆洞门过楼，外上书 “送往迎来” ，内上书 “护而安居” 。门联：“成楼成亭成路诸公千古德，可居可憩可行叶子九愿心。”

现已年久倒塌，只有一条小溪流过。

路边有多个小溪池；老人还不时来擦把脸。

院墙内，有一座土地庙。

有一家便民理发店仍开着。

还看到一家关着的黎明剧院，村民说没演过戏，是电影院。

叶家山顶村在公社时期，曾改为黎明村，现又改为双叶村，上面的门牌写着“双叶村黎明” 。 村民说不管怎么改，我们就称叶家山村，不会忘老祖宗。

最穷不能穷教育，村中最好的一幢楼房是原来的完小，上下两层8个教室，一至六年级的复式班，50多个学生，4位老师。

人去楼空，曾经的标语还很清晰。

开始在村屋间兜兜转转。

村里有明清时代的木结构老屋，有近代的泥墙与砖木结构的小屋，也有现代的砖混结构的房屋。

这是明代的老屋。

有人住着的房子，门前屋后都收拾干净。

大多已无人居住，屋前杂草丛生，但看得出走之前也是收拾过的。

有的虽空关着，门口堆着柴禾，还是想阶段性地来小住。

屋里屋外，到处堆放着老南瓜。

在村里进小院、穿巷弄，感受到一种说不清的气氛，老家难舍吧。

炊烟升起，有老人在的人家已开始做午饭了。

许多人家的烟囱已不再冒烟，但墙上浓墨般的烟色凝聚着斑驳的过往。

这个不通公路的小山村，被称为绍兴最后的秘境。

它确实还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村里的老人

叶家山村有长寿村之称，留在村里的50 余人大多是八九十岁的老人。 这位老人，坐在门口，穿着对襟衫，清清爽爽。

这位老太，刚烧开一壶水，给对面独居老人送去。

老人们的生活，大家互相照应。

经济上主要是村里发一点，孩子给一点，自己动手赚一点。山上笋干、茶叶可卖。另外就是编制各类竹制品，如竹蓝、竹筐、竹匾和篾丝扫帚，有专人挑到山下卖。

这位老太，一看就是会聊天的。

咪龙和她搭讪，她爽快地说出了村里的秘密。我们知道许世友将军，邓小平亲批土葬。而这个村，政府仍允许土葬，因不具备火葬条件。原古岭道很难走，山下的公路09年才开通。所以，人去世后，就地土葬。

他说村里的老人都是为了入土为安才留下来，有病也不去医院看，怕回不来。 她又说，剩下的老人不多了，走一个，少一个。她才73，笑着说棺木和坟地早准备好了。

顺着她的指点，来到村后一处墓地。

这是一处家族墓地，砌着石块的那一个空穴就是她的。

村里老人，粗茶淡饭，又不看病，却个个长寿。

村口遇见的那位95岁的老太，劳作了一上午，有多健朗。

这位带着三件套标配：锄头、砍刀、小竹篓，到地里去的老人，看他的背影，能想到他已年过八十了吗？

在村后山上见到了绍兴最高的水库，又称“绍兴天池”，一池碧绿。

有游客在池边烧烤。

路边柴房，外面有石捣臼、石磨盘，里面还有一个积满灰尘的大灶头。

下山返回，想吃大灶头烧的饭了。

在山下夏履镇外，找到一家农家乐。大灶头，下面画聚宝盆，上面是灶师菩萨。

用柴火烧。

现杀的野兔不吃。

吃当地的竹笋烧排骨。

新鲜蔬菜，只只好吃。

还吃到大灶头、铁锅、柴火烧的锅巴了，正宗小时候味道。

写在后面的话，整整十年了，上回村口见到的周老太如还在的话，应该105岁了。 老人一个个走了，原50余位老人剩下的不多了，古村落还好吗？

即使有的老人已作古，每年，后代都会拖儿带女上山扫墓。

绍兴古镇、古村、古宅，大多不在了，而我们心中的故乡不会消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