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山间的吊脚楼

肖孝代

　　山风习习，露染山川，云气入腑。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自驾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在海拔700多米的群山云雾深处遇见深藏在闽西北大山上的古村落——建宁县伊家乡笔架村高岭自然村。

　　岁月流转，青石小道野草丛生，长满青苔。光阴仿若在此刻停留。古木葱茏，阳光透过树叶，漏下点点光影。历经岁月风化的石壁斑驳，粮囤的锁头已锈迹斑斑。溪涧流水潺潺，屋旁的锥栗、生态茶园，终年吸收云雾和山间的精华。秋风中绽放的紫色葛藤花、火红的鸡冠花，头顶上偶然间飘落的一叶红枫，让古村落愈显荒凉与沧桑。

　　走过这条绿色的时光隧道，等在岁月那头的是掩藏在山间的吊脚楼，传统木质结构，依山就势而建，凹在山坳里，层层迭迭，高低错落。房屋之间颇有规划地形成“井”字形，中间依靠纵横其间的青石板连接。村落建筑屋顶均为传统瓦面形式，吊脚木楼多为清代所建，有单吊式、双吊式、四合水式、二屋吊式、平地起吊式等式样，屹立险要处，融于山水间，历经上百年风雨，整体格局依然保存完好。

　　高岭吊脚楼是义门陈氏家族特立独行的历史遗存。如一部歌谣，一段史诗，记载着高岭义门陈氏家族繁衍生息、勤劳智慧、忠诚孝义、文明传承的历史。义门陈氏，亦称为江右陈氏、江州陈氏。是发源于江西省德安县车桥镇的一个江右民系家族。陈氏的祖先陈旺因为当官而在德安县太平乡常乐里置业，到唐朝中和四年已经是数代同居五十多年，唐僖宗御笔亲赠“义门陈氏”匾额。后宋仁宗在文彦博等重臣上疏建议下，将义门陈人分迁全国72个州郡(144县)，分析大小291庄(另加43官庄共334庄)。从此，一门繁衍成万户，万户皆为新义门。伊家乡一带湿气较重，常有毒蛇、蜈蚣出没，建吊脚楼以防蛇虫的叮咬侵害。吊脚楼古朴之中契合着大自然的灵气之美，是高岭陈氏宗亲的根和魂。每逢清明，陈氏宗亲齐聚祠堂祭祖，举行隆重仪式，向已逝的亲人、祖先送上思念与敬意。

　　废弃了的老屋，残垣断壁，构成沉寂在时光里的风景，成为古村落的历史标签，承载着历史文化记忆。古村落里的时光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只有悬挂的几件衣服、凉晒的红辣椒，堆积的柴垛，一路散落的牛粪，篱笆墙上老掉牙的丝瓜，这时候才让我觉得这里还是有几分人烟气息的。在村子里走上一圈，遇见的4位村民的脸上写满了皱纹，露出友善淳朴的笑脸。临近中午，走进一处老屋，看到有老妇女正在升火煮饭，屋顶上飘起缕缕炊烟。据这位老阿姨介绍，高岭自然村原先有3个村民小组，100多户。地处高山丘陵区，每逢雨季，山体容易滑坡，地质灾害频繁，让人担惊受怕。2015年，村里整体搬迁到新的安置点——川凹山。而且现在许多年轻人进城打工，也在城里买房居住，目前只剩下4户人家，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老人在留守。山坳间的停车坪，停着三辆小车，给古村落带来一丝现代气息。可能是居住城里的子女，趁着节假日回村看望年迈的父母亲吧。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是晋陶渊明笔下描绘的回归田园生活的诗句。站在高处，乍眼看去很狭窄的一小方地，听着山鸟虫儿的鸣唱，闻着弥漫在梯田间的稻香，看着周围长满野草野花的老屋，深怀一轴水墨画的灵秀与含蓄，清风徐来，也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内心澄明的人，感受到一种难得的静谧和安逸。“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遥想当年，鸡犬相闻，炊烟袅袅，从喧闹归于安宁，这封存于山间的世外桃源，再也难以回来了，成为高岭人梦里诉不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