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些事,你只要全身心投入并得到砺炼,是很难令人忘怀的。1997年9月,渤海湾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风暴潮后,为保油上产,我带队参加的那场飞雁滩抢险救援施工,就成为了我心头永远抹不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1997年8月30日,是一个礼拜天,也是传统意义上的“七夕节”。正在家休息的我突然接到调度通知,让我与分公司领导一起去公司(原油建二公司)参加紧急会议。会上,公司分管生产的副经理传达了油田关于11号强台风和特大风暴潮给河口采油厂飞雁滩油田所造成的冲击灾害及抢险通知,要求三、四两个分公司立即组织成立施工救援突击队伍,抢上飞雁滩,把因风暴潮冲毁的单井原油管线进行恢复,确保油田原油上产。就这样,时任四分公司二中队副队长的我作为抢险救援突击队队长担此了重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我与技术人员乘车前往河口。待与河口采油厂工程科的相关人员会合后,一起前往飞雁滩查看施工现场并进行技术交底。闲聊中,工程科的人员给我们讲起了飞雁滩的由来和这次风暴潮。</p><p class="ql-block"> 飞雁滩地处渤海湾畔,紧邻黄河入海口,隶属于利津县刁口乡。这里一天两小潮,一月两大潮,潮来是海,潮退是滩,是我国第一个敞开式开发的滩海油田。它东临老河口油田,西靠埕子口凸起,南为埕东油田,位于埕东凸起与埕北凹陷间的埕北斜坡带,馆陶组上段是飞雁滩油田的主力含油层系,油层相对集中。1989年1月20日,埕116井获得68.5吨高产工业油流,标志着飞雁滩油田的发现。</p><p class="ql-block"> 飞雁滩的名字很富有诗意,听上去温馨且浪漫,会让人有着无限的遐想和向往,名字的由来也颇具传奇色彩。因从地质构造上看,初期的古河道交叉重叠,颇像大雁展翅。而地上则常有大雁驻足,或起或落。时任河口采油厂总地质师的张忠信见此情景非常高兴,总觉得应该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思来想去,感到叫“落雁滩”比较合适。一是地上地下都有雁的影踪可寻,此乃天意;二是该油田地处滩海,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三是希望它常驻河口,为河口采油厂带来更多新发现……</p><p class="ql-block"> 当时,分管胜利油田地质勘探工作的刘兴材副局长,听说河口采油厂勘探有了新发现,心里自然高兴,立即亲临现场,实地考察并听取汇报。那天天气出奇得晴朗,只见眼前的滩涂上或远或近大雁戏水漫步,头顶雁阵飞过雁鸣声声。这位毕业于高等学府的高材生,不仅是胜利油田地质勘探的大咖,也是全国著名的地质专家,而且文学功底也十分了得。此时此刻,他猛然想起龚自珍《点绛唇》中的几句词“目送飞鸿,影入长天灭。关山绝,乱云千叠,江北江南雪。”待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他以商量的语气对张总师说到:“老张,你这个想法很好,名字也取得不错。我想给你改一个字,叫飞雁滩。雁总是要飞的嘛,只有飞起来才有气势。你意下如何?”张忠信老总听后连声说:“好!好!这个名字好,就叫飞雁滩。”</p><p class="ql-block"> 从此,飞雁滩声名鹊起,不胫而走。用“飞雁滩”为一个油田命名,在中国石油工业发展史上也实属罕见,由此可见我们胜利人的文化、胸怀和浪漫。</p><p class="ql-block"> 自那时起,胜利石油人在飞雁滩滩栽下了一棵棵铁树,架设了一条条油龙。后来的日子里,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土坝,把这片海滩分割成一块块,碎石堆砌成的道路路宛如一条条舒展的绸缎,将一座座油井、一个个小站、一台台向大地叩首的抽油机连接在一起…… </p><p class="ql-block">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97年8月20日,正值天文大潮,又遇上11号强台风,渤海湾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风暴潮。胜利油田所有滩海和海上油田均受到袭击,河口采油厂采油管理四区所管辖的飞雁滩油田自然不能幸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对胜利油田来说,大风大雨大潮并不陌生,而且积累了一定经验,防范措施严密。但“8.20风暴潮”对胜利油田造成的损失,还有对心灵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大的让人一时难以承受。然而,在飞雁滩风暴潮来临和过程中所发生的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更是让天地动容。所以如今的飞雁滩也被称为“英雄滩”。</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我们一行人来到现场。此时,呈现在我眼前的真可谓满目疮痍,不由让我大吃一惊,内心深深被大自然的威力所震撼。站在尚未被冲毁的围堰上四下瞭望,凡我所能目及到的采油树已全部停摆,没有了往日上下不停叩首天地的神采;通往集输站的道路有的塌陷、有的已被潮水冲毁;油井与集输站之间的单井管线大部分被风暴潮冲刷出地埋裸露在外,有的七歪八扭近似麻花。河口工程科的人员交代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将裸露在外的单井管线进行更换后深埋,并根据设计距离在管线上加压水泥配重块。时间很紧、任务很重、施工难度很大,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们,我们一同解决。”</p><p class="ql-block"> 施工交底结束后,大家相互说笑着、议论着。此时,我已无心欣赏远处波光粼粼、天水一色的壮丽景观,也无心顾及眼前大雁戏水起舞、婉转啼鸣,心里只是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施工。</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我带着由二十多人组成的抢险救援队伍在利津县刁口乡的一个马车点驻扎下来。这里距离飞雁滩施工现场不到十公里,各方面相对方便。第一次在滩海施工,尽管队伍士气高涨,但我内心却始终沉甸甸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的老师傅对我开玩笑说:“在油田这么多年了,参加大小会战就不下十几次,什么样的困难咱们没有遇到过,就这点事,没那么邪乎!”可哪里知到,三天施工下来,海潮就跟我们开了几个大大的玩笑,搞得大家狼狈不堪、尴尬不已。</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我们就信心满满早早地来到工地。事先我特意选择了一条大约一百米左右、离围堰较近的管线进行更换,为的是摸索点施工方法。根据计划安排,大家分工协作就按以往的经验干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好笑,这一天还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待管线按程序施工干完后已是傍晚,大家收拾起工具,只等第二天来开挖管沟进行管线下沟回填。</p><p class="ql-block"> 谁知第二天到达工地一看,昨天焊接好的管线不见了。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时,就听有人喊道:“在哪儿呢。”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昨天焊接好的管线早已被上上下下、涌来涌去的潮水“漂移”到远远的海滩上,静静地横卧在那里。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拖又拽将管线复位后,赶紧下沟回填。就在挖沟机放下最后一铲土,负责另一条管线施工的技术员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涨朝了,焊好的管线咋办?”听到这,我心里猛一惊,只见挖沟机师傅大声喊道:“让人和设备赶紧撤离。”说完,在其他工人的配合下,他用挖沟机吊起一块一顿多重的水泥配重块一路疾驶,压在刚刚焊接好的管线上,以防止管线再次被潮水冲跑。这时候,海水已簇拥着浪花跳跃着急匆匆赶来,我们也只好草草收兵。一天就这么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我们一如既往按时来到工地,而整个施工现场却汪洋一片。浑浊的海水不停地撞击着堤坝,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我们只好苦等,直到日落西山。在返回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习惯了陆地施工,第一次遇到这种境地,情绪低落也很正常。我本想安慰大家几句,可我的心情也很糟糕,郁闷、焦躁、一肚子的无名火。当天晚上,我嘴上就长满了水疱。 </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招集班组长开会,商讨施工对策。这时,房东老李进来说:“王队长,这几天的情况我听说了。你们主要是不了解海水的潮汛时间。看到院子外面公路上开着三轮车赶海的人没有?他们是最清楚的。”老李一席话,让我们茅塞顿开。没过多长时间,老李就领着一位赶海人来到驻地。他说:“这是我老乡,,已在这里赶海十几年了,有什么事你们就问问他。”当我问及贵姓并说明原委和求助时,来人很是爽快地答道:“你们喊我老汪就行。咱们住得近,以后赶海我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就好。”老汪是一个实诚人,说到做到,自此以后,他每天不定时地来老到驻地,告诉我们第二天的潮汛时间。 </p><p class="ql-block"> 虽然潮汛时间不一,但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寻。为了抢夺时间,我们有时候凌晨二、三点就要急急忙忙赶往工地,每个人就像上足了发条,一刻也耽误不得。有趣的是,当我们赶到施工现场时,恰值落潮,大家一边拉运着机械设备在海滩上朝前走,一边看着潮水在我们脚下悄悄后退,大家开心极了。</p><p class="ql-block"> 掌握了潮汛时间,施工就主动多了。我们根据单井管线的远近距离和更换管线的长短,合理计划安排,并根据施工工序推算出耗时,集中力量在每一次潮汛到来时力争完成一条管线施工,再把设备转移到安全地带。这样一来,施工很是顺利,工人们心里也舒畅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飞雁滩的早晨很美。当红日从海面上冒出,悬挂在云层之中,光彩四射,层层云海被染得橙红鲜亮,如同一团火焰在沸腾。海水也被染红了,真是应了“半江瑟瑟半江红”。几只被镀了色的海鸥从船旁掠过。远处,渔船点点,微风举浪,好一幅“海上日出”图。我似乎被眼前这美丽的景色所感染,内心稍有激动。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肩上的重任和压力,此时激动好似还有点不是时候。想到这里,我笑了...... </p><p class="ql-block"> 这天,我在工地遇到担负电气抢修救援的工人师傅,他不无感慨的对我说:“你们油建工人可真不容易啊!这么多的管线都要一根根抬进去。”“不抬咋办啊!你们也同样辛苦!”因为有着同样的责任,我们交流得很投机。</p><p class="ql-block"> 说起用人工抬运管线,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有些泪眼婆娑。为了方便施工,我们专门用钢板设计制作了旱船用于拖运设备。但是海滩上河汊较多、纵横交错,加之所要更换的单井管线不到零散,而且十米、五十米、上百米长短不一,很难像陆上施工一样用传统的爬犁进行布管,施工前我们对此有过专门讨论。管工班长张师傅提议道:“Φ89和Φ114的黄夹克管线又不算太重,两个人就能抬起来。我们用人工散管,这样即方便又节省时间。”看到我有些犹豫,他接着说:“别想那么多,没有办法咱们想办法。有了办法干就行了,这点事对我们来说算什么啊!”大家也一致同意张师傅的意见,就这样,二十几公里管线就由人工陆陆续续抬进了施工现场。</p><p class="ql-block"> 河口工程科科长王子云看到这感人的施工场景,心里很激动,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奇迹就是由人创造的,你们也是在创造奇迹。人定胜天!”</p><p class="ql-block"> 施工比原定工期提前了三天。在公司前线工作组举行的庆祝会上,我与担负三分公司飞雁滩抢险任务的吴队长第一次见面,我们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彼此心领神会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队伍撤离前,我特意让房东老李带我去感谢赶海人老汪。老汪激动地对我说:“谢谢你王队长,这次我是真长见识了。你们队伍上那几个小嫚可能耐了,电焊的活都能干!”我一听哈哈大笑。我心里知道,老汪所说的小嫚,是队上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几个女电焊工。 </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为了配合整体交工验收,我又一次来到飞雁滩。这时候,坍塌、冲毁的围堰、道路早已修复,采油树也大多开始了工作,飞雁滩又呈现出往日繁忙的热闹景象。</p><p class="ql-block"> 在滩海进行管线安装施工,对我来说是平生第一次。她丰富了我的人生,给了我太多的生活启迪和智慧,也给了我更多的工作考验和砺练,从而使我感悟到:不管干什么样的工作,仅凭热情是不够的。她让我在今后的工作中有了长足进步。</p><p class="ql-block"> 站在飞雁滩的土埂上,望着眼前这片曾让我全身心投入过的滩涂,回想起那段激情燃烧的时光,心中感慨万千、多有不舍。</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太阳正在悄悄落山,落日的余晖渐渐染红半个天际,晚霞似乎在燃烧,映红了整个海面。只见大雁时而紧贴着海面飞行,时而凌空而起,上下盘旋、婉转飞鸣,而远处则灯火闪烁、渔舟唱晚。我尽情享受着眼前的一切,让景色与情感在内心交织、回味,不由得感叹道:飞雁滩真的是好美啊!</p><p class="ql-block">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知道自己对这里已有了深深的眷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