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早晨起来吃完早餐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微信浏览一下，这是自从有了微信以后的习惯，怕有朋友留言误事。</p><p class="ql-block"> 一条预料之中却又不愿意面对的信息映入眼帘，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俞秘书长今晨4点去世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曾经的同事和好友军宁老哥在小群里发布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患病几年了，一直靠顽强的生命力坚持到现在，虽然知道他随时都可能离开，但是真的知道他走了内心里还是非常的悲痛与不舍……</p><p class="ql-block"> 打电话问军宁兄丧事怎么安排的，称老人去世前遗言：丧事从简，不搞繁文缛节，骨灰火化，撒入家乡的黄河。</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坎坷一生，孤独一生，刚直一生，想不到身后居然如此的寂寞决绝，令人叹息…</p><p class="ql-block"> 他不想繁琐，但是作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师长真的就这么寂静无声默默无闻的走了吗？</p><p class="ql-block"> 形式主义可以不要，但是作为曾经的部下、弟子是不是应该为他做一点什么，是不是应该为他波澜不惊的人生留一点回忆，让大家知道他是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知道我们这些曾经与他共事一场惺惺相惜的普通人为什么这么崇敬他、尊重他、怀念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俞秘书长大名俞生荣，是原宁夏石嘴山市政府的秘书长，31岁成为地区宣传部副部长，但是退休也不过副厅级待遇。</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一辈子秉性刚烈，为人正直，廉洁自守，嫉恶如仇，才华出众却又恃才傲物，不与傻瓜论短长，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于此仕途与命运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是我和群里几位大哥在石嘴山市政府工作时候的直接领导，做过多年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和政府秘书长。早已经退休了。五年前老人家不幸查出胃癌，但是他不愿意化疗痛苦，拒绝手术，保守治疗，对生死看的很淡，表示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就这样一直坚持到现在，直到今天凌晨离世……</p><p class="ql-block"> 出于对老人家才华和人品的尊敬，也由于当年的知遇之恩，这些年不论是离开市政府还是后来南飞广东，一直都和老人家保持着联系。回到宁夏总是抽空去看望老人家，老人家喜欢热闹也喜欢喝几杯，只要见面就很高兴，一定要喝两杯，酒酣耳热之际古今中外无话不谈。老人家好酒但是很自律，从不多喝，点到为止，大家知道他的习惯也不劝他多喝。有时候我们请他吃饭，他却坚持一定要由他来买单，说他工资高不差钱。其实也是老人家表示心情，因为是他的一片真心，也知道他的性格比较执拗，他的决定是不能违拗的，大家相视一笑也就随老人家的意。</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很喜欢、欣赏我们这批秘书，认为我们这批人是本市机关最有才华和能力的一批人，能文能武，未来可堪大任。我们兄弟几个人也没有拿他当领导，更多的敬于才华尊于人品，对他以师长相待。市政府有六七位正副市长，办公室是为市长服务的办事机构，承担市政府的机要、文秘、后勤诸多工作，老人家带领我们各项工作井井有条，不论是政府半年度总结还是年终总结，是市领导日常会议讲话还是大型活动都组织安排的圆圆满满。</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批人工作出色也年轻爱玩，每当重大报告、讲话稿完成以后大家总要聚餐庆贺，搞点棋牌小娱乐放松一下。那时候社会风气真的好，没有人棋牌赌博玩钱的，当然大家伙工资不过一二百元，也没钱玩。我们主要是玩宁夏和西北独有的一种扑克牌游戏“砍牛腿”，输的人要么脸上浆糊贴纸条要么钻桌子，开心的也不亦乐乎。别看贴纸条，输了的人贴多了满脸都是纸条看着确实滑稽搞笑；钻桌子就更难了，因为有几个秘书哥们个子大或者胖，从桌子底下钻过去还真的不容易，有时候就卡在桌子底下了…俞秘书长和大家一样参与一样待遇，输了照样贴纸条、钻桌子，老人家中等身材但是比较魁梧快50岁了，大家过意不去让他不要认真，他说玩也要认真才有意思，愿赌服输，一视同仁…</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就是这样子一个平易近人的人。</p> <p class="ql-block"> 市政府办公室的秘书都是精挑细选的综合性人才，不仅文字功底要深厚，还要具备多方面的综合素质。</p><p class="ql-block"> 我是1988年春天从法院被选到市政府办公室的法律专业秘书，第一天报到例行的领导谈话就是时任办公室主任的老人家，他首先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简单问了个人情况就勉励我好好工作，不要计较待遇，年轻人工作做好了自然前途一片光明。</p><p class="ql-block"> 我从法院调到市政府两个月，有一天老人家找我到他办公室布置给我一项任务，石嘴山市是国家“依法治市”试点城市，市委书记李俊杰要去庐山参加全国“依法治市”工作研讨会，需要准备一篇研讨报告介绍我市的法治经验，本来应该市委办公室秘书科为李书记准备研讨报告材料，但是因为涉及法律专业，其他文字秘书不知道该如何准备，市委知道我是学法律的秘书，就找政府办公室协商让我们来完成，老人家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一听就头大了，一方面之前从来没有给领导写过大材料，二来刚到政府系统对政府工作还不熟悉，对政府“依法治市”工作更是一头雾水，三来距离李书记去庐山开会只有一个星期时间，秘书长要求我四天提交报告，一天领导审核一天印刷成文交李书记带走开会。天哪噜哦，这可是赶鸭子上架，我表示恐怕难以胜任，老人家说必须完成，一天搜集资料三天写作，第四天必须把报告交给他。人急了上房！老人家打电话给政府几个主要职能部门和司法机关领导要求协助，我去调取资料，然后关门写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半夜三点钟终于完成了报告就在办公室睡着了。天一亮老人家敲门要材料，我红着眼睛把材料给了他。老人家大概看了一下说不错，你去休息吧，我来给你修改润色然后交印刷厂印刷。那时候市政府办公室有个小印刷厂专门印刷大的机要材料。我到宿舍睡了一天，直到下午快下班才醒过来，实在是太累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材料能不能过关就赶紧找到秘书长老人家，老人家正在办公室校对清样，看我进来笑着说；“年轻人不错！时间这么短真的是难为你，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按时完成呢。我已经把材料清样给市委办公室了，李书记看了也很满意，可以让印刷厂正式印了。”总算交差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有点后怕，这闭门造车的大块头文章真不是玩的，时间有限，万一秘书长和李书记不满意可咋办呀？！这秘书工作还真的不好干。</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段时间李书记从庐山开会回来了，因为我们的研讨会经验介绍有事实有理论受到好评，石嘴山市被国家评为“全国依法治市先进城市”。</p><p class="ql-block"> 在政府办公室工作了几年，跟着一帮秘书老大哥不断学习公文写作，更有老人家耳提面命的指点迷津，确实对政务材料的写作能力提高不少。尤其是秘书长的“有事实讲事实，没事实讲逻辑，不说假话，少谈空话”的写作经验让我获益良多，受益匪浅。</p> <p class="ql-block"> 偶然的机会和难以言说的原因，先是离开了司法机关转行到政府系统，再后来离开了政府系统离开了体制做了自由职业者律师。本来从政也是心中的理想，一下子离开内心也很纠结很矛盾，先找了主管副市长浩川（早几年已仙逝）寻求支持，浩川市长支持我的决定，鼓励我大胆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闯。俞秘书长老人家则坚决反对，要我继续留在政府系统在仕途上发展，认为体制里可以为国家和百姓更多更好的服务，可以建功立业。老人家的抱负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对金钱物质不热衷，他认为做律师挣钱多自由，但是施展才华空间没有体制里那么大，大丈夫还是应该以治国安邦为己任。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想，但是现实和理想的距离太遥远了，在体制里十年也了解很多看明白很多，宦海浮沉不好玩。他老人家和周围很多人就是前车之鉴，一个才华出众道德高尚抱负远大的人一直备受排挤和倾轧，奋斗半生处级干部做了20年…眼看庸人庸才步步高升，而他却怀才不遇，多少年止步不前仕途不顺。但是这些话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给老人家说明白的，只是说想从事专业工作，干专业更适合自己的兴趣。多年以后老人家也理解了，才不无遗憾的说，也许当年你的选择没有错…</p> <p class="ql-block"> 2010年10月的某一天，我因为开庭手机关机，庭后打开手机突然冒出几个未接座机电话号码，我认得区号是石嘴山市的，正想打过去看看是谁有什么急事，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打了进来，正是秘书长老人家，开口就问你好着吧？没什么事吧？我说好着呢，你老人家有什么急事吗？那几个座机电话是不是也是你打的？他说是的，是我打的。我看电视上你们珠海一个旅行团在台湾遇到台风出事了，知道你喜欢旅游，担心你会不会去了…普普通通一个询问让我心口一热眼泪差点出来…太感动了！一个老人家，一个老领导，相隔万水千山几年见不了一面，居然因为一个偶然的灾难担心一个晚辈在遥远异地的安危，我老家的家人和父母还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去小岛是不是安全呢！</p><p class="ql-block"> 什么是感情？这就是！什么是温情？这就是！什么是温暖？这就是…</p><p class="ql-block"> 千里之外的一句问候有时候真的胜过万语千言，尤其是对于他乡的游子。</p> <p class="ql-block"> 2012年的九月接到老人家一个电话，说他在广西巴马疗养，一个人租房住，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问我珠海距离巴马远不远？如果不远希望我过去旅游走走，说巴马空气好水质好是长寿之乡。我猜想老人家一个人在巴马久了可能有点孤独想念老朋友了。我说不远，广东广西挨着，也就几百公里（实际上有一千多公里），我开车过去自驾游看你。他很高兴，说看你方便就过来我们见个面，好久没见了。</p><p class="ql-block"> 十一大假，我和珠海几个宁夏老乡开车从广东经南宁、百色过去巴马，朋友朝阳大哥的父亲也是石嘴山市的老干部，朝阳大哥和老秘书长也熟悉，我们一起过去看望老人，老人见面很高兴，一定要请我们吃饭，我们是晚辈怎么好意思让他请，但是他坚持，也只好随他请了两次。我们买了很多吃的用的东西给他，陪老人家住了四天游览了巴马的很多景点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从德天瀑布和友谊关回到了广东。</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在巴马一直住了半年才返回宁夏。</p> <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晚年身体多病，身边也没有几个朋友，他更喜欢和我们这些当年他欣赏喜欢的老部下来往聊天，还有就是到各地疗养。他曾经说过想来珠海走走看看，我说欢迎他来珠海住一段时间休养，好好的游览珠海名胜，吃吃广东的海鲜，遗憾的是他虽然答应但是一直没有成行，不知道是担心珠海消费高还是有别的考虑，从次一别，永无可能了，不能不说是一个深深的遗憾。这样的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师、长辈、领导，为他做什么都是高兴的开心的。遗憾的是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啦，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永远的离开了，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思之令人悲伤、唏嘘不已…</p> <p class="ql-block"> 老人家生的方面大耳仪表堂堂，不怒自威，曾经去海南访问，海南领导见到他西北人的豪放了解了他的思想，忍不住夸赞他身上有中华民族的浩然正气。足见他的正派廉洁清正接触过的人都是感觉的到的。</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个有家国情怀的人，我们在一起除了喝酒聊天回忆往事，更多的就是历史和现实，过去和未来，成功与失败的讨论，古今中外无所不谈，每每触及现实和官场腐败，老人家总是忧心忡忡，感慨万千，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至于生活琐事老人家不喜欢多说，他不关心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议论身边的人。就和他不修边幅不重物质一样，他是个追求灵魂深处的声音和精神世界的人，对政治、社会包括国际时事的敏感和关心一直是他的兴趣所在。与普通退休老干部不一样，他退休后人离开了体制但是永远胸怀天下。老人家头脑始终清醒，思维敏捷，包括患病以后，谈话经常有独立思考和新意，传统而不保守。</p> <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走了，天堂里没有病痛，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世间的庸俗和肮脏，他毕生追求的理想信念或许会在那里实现。但愿在那个理想的世界他不会孤独会快活。</p><p class="ql-block"> 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要走的那样子决绝，不举行任何的悼念活动，不留坟墓，不留骨灰，将骨灰撒到家乡旁边的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他要去五湖四海周游世界吗？或许！</p> <p class="ql-block"> 拉拉杂杂词不达意，仓促成文，谨以此文并挽联作为敬爱的老人家的悼词和告别，作为最后的回忆和怀念…</p><p class="ql-block"> 老爷子，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半世坎坷，痴心不改，独留傲骨满乾坤。</p><p class="ql-block">才高八斗，德馨西夏，一生廉洁，无愧天地，满身浩气泣鬼神！</p><p class="ql-block">世间再无俞生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