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有新雨破春耕 梦遥

梦遥

<p class="ql-block">是否该庆幸,我所在的城市,有一座城中古城。</p><p class="ql-block">古城太多了,远远近近的,东南西北的,依山的,傍水的,木质的,石砌的,还有里面包水泥外面贴树皮的,我已经辨不清真假,也无所谓年代了。反正古城就是青石板,窄巷子和数不尽的来自义乌的小商品和色彩鲜艳质量低劣的汉服。如果硬要找点特色的话,不知道那些被吹上天外地人却吃不来的特色食品算不算。反正我已经有点害怕去古城了,虽然,我曾经那么痴迷于丁香花油纸伞苏式旗袍一样的雨巷:那些转弯抹角的谦和礼让,那些勾心斗角的飞檐灵动,那些四水归龙的吉惜福祥,甚至那些后檐沟灶门前的家常里短,细细碎碎,点点滴滴,从瓦楞的缝隙里,从砖墙的棱角里,沿着袅袅炊烟悄悄溢出,慢慢晕散,把古老的小城和古老的乡村浸染成蓝紫色的清愁,迂回盘绕在村落古道间,青花大碗的碎片胡乱(也许是精心)铺就的土墙和小道上,也有了一些迷离的魅惑 。</p><p class="ql-block">可是,我的城市的古城是新造的,有好几年了吧?我算算,嗯,至少五年了。五年多,去过一两次,都是带父母去闲逛,节假日之外的古城是冷清的,恰到好处的冷清。因为是古城,没有车辆进出;因为新建,没有高大上的品牌商家入住。特别适合我们这样预算低,还爱装有闲阶级的伪小资出行,更特别适合带老人小孩,吃喝不贵,皆大欢喜。就像老残一样,吃一阵,看一阵,逛一阵,灯火阑珊,兴尽而归。</p> <p class="ql-block">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古城的旁边,还有个大院。</p><p class="ql-block">印象中的大院,就是老北京式的四合院,即使南方的大院,也是庭院深深,重重闾门,藏于市井隐于田园的高门大户里的纵深和内延。</p><p class="ql-block">这里的大院,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院落,而是商业街。紧挨着古城的商业街。</p><p class="ql-block">老板的助理看似滔滔不绝其实敷衍的介绍他们的大院特色,还特别介绍他们的文化定位的时候,我指了指当门迎面墙上的一副壁挂上的文字介绍说:这里有个错别字。场面有些尴尬,我摆摆手,不好意思,职业病。年近半百,我早已不在意为人处世的音律韵脚了,更不用揣摩出言的进退精当。</p><p class="ql-block">助理不再理睬我,我乐得自在。随心所欲,自得其乐。</p><p class="ql-block">整个大院其实就是农耕时代的物品展示,按照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看似有序其实杂乱排列。</p> <p class="ql-block">上二楼的电梯口处,是一棵被一圈圈环割裂得伤痕累累的假漆树,老板介绍生漆的取用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外婆在世时,那每年都用生漆一遍又遍一层又一层上漆的大棺材,还有家里那个祖传的生漆的八仙桌,掉漆的地方可以看到,漆层竟然有铜钱那么厚。老板说,有些人看了生漆树都会过敏长漆疮,我好想说,那是因为生漆树会挥发油脂,过敏性皮肤接触后,就会生疮,和看不看没有关系。想到刚才老板的说参观完后要吃三幺台,我忍了忍,没说话,隔远看漆树。看那些环割以后留下的伤痕。虽然这是一棵仿真树,但山里的漆树真就是这样,被刀斧劈开,流泪、淌血,溢漆,光鲜明亮的盖在原木的器具上,锃亮光洁,平滑顺溜,黑亮可鉴。原来,所有的光鲜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伤痛,人前的显贵,都是人后的苦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p> <p class="ql-block">转过回廊,是用各种木工器具组成的一个大大的“匠”子,字的框架都是大刀,“斤”字还穿出横画,傲然出头,是工匠也需要出头之日,还是工匠要出头,必须要提刀破势,不得而知,只觉得钢铁狰狞,不寒而栗。忙转身,回头。</p> <p class="ql-block">一面墙的丁字形木棒闯进视线。</p><p class="ql-block">独木脚,不及手腕粗,高仅及腰,邓老师说,这叫木杵。肩挑背磨的时代,驮背的东西太沉了,累了,就把背篼放在木杵上,人也可以靠着休息一下。</p><p class="ql-block">仰头,凝望那些木杵,我的思想飘向那重岩叠嶂里曲曲折折的茶马古道:</p><p class="ql-block">那些古道,藏在大山深处,凿在悬崖峭壁边,背着茶叶、盐巴的汉子,杵着木杵,埋头赶路。山太大了,蛇虫野兽出没,有了这根木杵,好歹也可以防防身,吓吓路边的野物,路那么远,货物那么沉,想放下来歇一下吧,可这一放,又怎么抬得上肩呢?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啊,幸好有这根木杵,可以直起腰,安心放。歇一歇,再走吧,山高路险,幸好有这木杵,是倚靠,是支撑,也是陪伴啊,木杵杵在古道上硬生生的回响,是寂寞里轻轻脆脆的慰藉啊!</p><p class="ql-block">古道上,一根根木杵,一条条汉子,撑起了一个个但得饱暖的家,撑起了川黔驿道两端的繁华,撑起了一个叫茶马古道的文化。</p><p class="ql-block">石头上生存的仡佬民族,就这样,用汗水,在石头上浇灌出了繁花。</p> <p class="ql-block">思绪飘散,脚步散乱。</p><p class="ql-block">漫步整个展览回廊,目之所见,都是居家必需品。没有精致,也谈不上巧妙,更不必说珍贵了。砍柴的,打铁的,夯土的……每一个老物件都是那么亲切,随意的摆放在哪里,哪里就是生活。就像儿时家里随处可见随手可用的生活用品,简单,结实,顺手,打烂弄碎也不会挨打,家里有很多呢!何况,它们那么厚实经用,怎么会坏呢?一辈一辈的传下来,拙拙笨笨的,粗粗大大的,都包浆了,握在手里,温温的,暖暖的,全是烟火味。</p> <p class="ql-block">木杵也好,铁耙也罢,还有那些我们曾经片刻不能离的生产生活工具,和自古崇尚耕读传家的遗风,乡土、老屋、畜口、犁铧、庄稼……曾经农耕时代家家户户一生的守望,都已经渐渐离我们远去,可是,还有一些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悄悄地铭记,一根木杵撑起的日子已经不再,一个人,或者一群人,还能撑起一个农耕民族的记忆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幸好,春耕时节,还有犁,永远弓着身子,匍匐于大地。</p> <p class="ql-block">作者美照必须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