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柿子红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河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昨天晚上,丈母娘托人捎来了两篮暖熟的红杮子。我意识到,今天应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九月九快到了。北方农村,每到这几天,有外婆看小外孙,娘家妈看望当年出嫁的女儿的习俗,当地人把这叫给娃“过九月九”。所带的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一篮暖熟的红杮子和六个花馍。希望外孙或女儿家庭生活红红火火,日子六六大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自从退休住到咸阳城这些年后,每年的这几天,丈母娘都要托人送两篮暖好的杮子来,一篮给我家,一篮给与我们住同一小区的小姨子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吃着香甜脆爽的杮子,我常常就想起母亲暖杮子和到咸阳城卖杮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在我们渭北塬上还没有种植苹果、葡萄等其它果树时,柿子便是农民的主要副业收入。杮子树这种果树在塬上栽种的历史起码有几千年,它的生命力极其旺盛,耐旱,耐寒,不惧狂风暴雨,不怕炎热日晒。只要有一粒种子,就能茁壮成长。不用绕水施肥,三五年时间就能长到成人胳膊粗细,然后开花结果,直到百年千年。其树身都能长到大人的一撸多粗,周身上下圪里圪垯,股枝虬龙交错,极易攀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柿子每年四五月开花,花米黄色,只有麻钱大小,初果青色,经过四五个月时间成长,最后到鸡蛋大小,通红通红,远远望去,像繁星,像火焰。最红最艳的杮子是那种被虫子叮咬过的软淡杮,它却像塬上热情好客的农民,吃过苦,受过罪,甚至被恶人欺侮过。过路的人,想吃几个,能吃几个,就用杆子戳几个,或者上树摘几个,即使杮树主人在跟前,也没有人会阻挡,也不会问你要一分二厘银钱。但这种软淡杮却不易运输,能运到城里卖钱的,是温水暖甜的硬杮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暖柿子就是用温水给杮子取涩。每年农历的八月十五到九月九这段时间,柿子就红了熟了,但刚下树的硬杮子涩口,人们就用温水暖杮子吃。我和姐姐把树上摘的柿子用担笼装好抬回家,母亲用剪刀细细地剪去杮蒂上的巴巴。然后烧一大锅开水,再用凉水兑到六七十度左右,最后把杮子放进瓮里,再往进添温水,直到水把杮子淹住,用锅盖盖严。每隔四五个小时换一次水,换上三至四次,也就是经过一个对时(一天一夜)杮子就熟了。母亲暖的杮子颜色既亮,吃起来又脆又甜。我每回都能吃七八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上世纪六七十事代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时期,农民若想用杮子换回一年的辣子、盐钱,就要克服重重困难,冒很大风险的。那时候各公社都有民兵小分队,队员差不多都是那些好斗能打的二流子小伙。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管教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成天想着赚几个钱的人。这些人偷偷摸摸把暖熟的杮子用架子车拉进城里卖,他们被当作重点打击对象。民兵小分队在路上设卡,白天黑夜都有人值班,只要被逮住,就要关进小分队设立的劳改场劳动改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了能让杮子变几个现钱,人们也是想尽办法,吃尽苦头躲避小分队的检查。经常趁着天黑夜深,发动全家老小,或抬或挑,翻沟越岭,专走人迹罕至的小路,等绕过检查站,再装到架子车上向咸阳、西安步行。百十公里,经常走整整一个晚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曾经跟父亲进城卖过几回柿子,其中的辛酸艰苦我深有体会。最难熬的就是瞌睡,再就是腿疼脚疼,小腿肚子烧烘烘的,脚掌就像针扎一样钻心的疼。父亲架辕,我拉稍绳走在前边,眼皮搭拉着,一路都在不停地问:“伯,还有多远?”“伯,到了没有?”父亲总是说:“快了,快了。到了伯给你买酸汤面吃!”这样连哄带骗把我忽弄到咸阳。一下吴家堡塬,我就卧倒在路沿上睡着了,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酸汤面也不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进城以后,为了躲避城里民兵纠察队的检查,如果让他们逮住,不仅一晚上路白跑了,老杮树半年辛苦也告吹了。于是我们就专走背街小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有人喊叫:“快跑,快跑,民兵纠察队来了!”父亲把我往车厢里一撂,拉上车子就跑。就这样东躲躲西藏藏,像老鼠躲猫一样,一会在这儿,一会到那儿,一分钱一个杮子,卖到半后响,一车杮子总算卖完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心想,这下可以轻松了,可以吃到酸汤面了。没想到父亲又施展他的哄骗术,他和同来的几个卖杮子的乡亲一商量,对我说:“娃,咱先不急吃面,先到菜场拉菜走。装上了菜,伯保征让你吃一大碗酸汤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一行人又跑到了国营菜场。可能父亲他们来过几回了,菜店的营业员也很客气,指着那一堆堆烂菜邦子说:“三块钱一车子,自己装。”我们便想尽办法把车子装得满满的。到街上吃过酸汤面,没有久停,大家又顺着来时的路出发了。虽然回家是漫上坡,但车上装着能管一家人吃半个月的烂白菜,烂萝卜,心里都美滋滋的,好像路也走得轻松了。</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附:无题诗一首</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无 题</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露从今天始交寒,</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民二哥⑴不知闲。</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各种水果急下树,</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稻谷菽黍忙动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豆小豆需拔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红薯白薯要提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田里庄稼都归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有秋粮得收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注:农民二哥⑴,工农商学兵,农民排行老二,老二也有老实巴即,不懂事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中有些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简介 小河水,原名董怀禄,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和QQ昵称:细水长流。原中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咸阳文学院理事,曾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丛书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当》(上卷)、《好好活着》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