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远山

他不止一次对我说，你怎么总带我来这种地方？仿佛尽是荒邻野岭、人烟罕至？我突然觉得自己矫情。但是，下一次，我又止不住的向往，向往那些古旧荒凉之境。我绝不是城里人，说受够了现代文明的洗礼，返归乡野田间，自然成了精神栖息的必要功课。不，我是穷乡里生僻壤中长的人，为何今天还执迷夜宿山巅，访古寻幽，能在虫鸣螽跃中安然入睡？

我以为在岁月中丢失的温情、那些充盈着我内心的传承，它们一定不在光怪陆离的都市。我熟悉的生活场景、我所怀念的容颜与笑声，或许只能通过一条不为人知的幽径去到达去重逢。然后我就可以期待在现实与梦幻交织的刹那、在每个古朴的院落或清冷的村寨、在深不见底的阴影，他们依稀如梦，向我招手。

那个汇聚了苗侗民族热情和中原文化理性的融合之城，那个兼有着江南水乡柔美和两江之地豪情的历史之城，将为每一个走进他的人，讲述那段水运兴衰、商埠变迁的记忆，重视那些因为水而生，辉煌百年的历史。

最理想的居所环境，反而是古镇里的传统建筑，有一个可以放置大水缸的院子，和高到二层的树，枝叶蔓延锁住视野，透过走廊的美人靠，哪怕一眼，亦是夏绿秋黄别有年!

每到一个古城，我总要等华灯初上时拍上几张，在望不到边的黑暗中，那些古建筑的轮廓和彩灯总能碰撞出诡异的繁华色彩。虽然有些俗气，一排单薄的房子沿江而建，又不算有什么气势。但是照出来修剪调色以后，却有了一番深邃而暧昧的忧伤，仿佛有什么往事深藏其中。

拿着相机，让我变成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我所感受到的热闹被光影淹没成寂静的人海，静态照片的罪过莫过于摒弃了声音，使得真相残缺不全。我想捕捉你的温度你的灿烂，却在那一瞬间冷却成不断下坠的暗调。过往，尽在影像之外。

清早入北门，一直走在高高的城墙上，直到东门才进入古城内。没有雾没有漂亮的光影。古城几乎不是我所想象的样子，但又觉得它本该如此，是我想象出了差错。而今它不再只是几张图片、一个视频，我对它有了具象的观赏经历与私家感受。一座城，它再悠久的光阴，也必须融入你哪怕是一掠而过的瞬间，才配得上日后种种“怀念”之辞。

教堂

音乐与美术的联想

无用书店一角

途中见过溪边的榕树、泛着青色的炊烟、石头裸露的墙角边的那几本书…尽管远在千里，物是人非，我依然觉得似曾相识，它们一定在我生命中的某个阶段某些场景出现过。那可能是乡村教师办公室的格调、可能是父亲订阅的《美术》杂志里的插图版画、是《花腰新娘》的取景地、是小时古老村寨的模样、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浩瀚飘渺。

依山顺势而建，古木掩映、时光轻抚的古韵之城

侗寨隐匿于云雾缭绕的深山间，仿佛要腾云驾雾方能探访。它是天生的歌者、是原始习俗的活化石，是尘嚣之外的一抹天上人间。你是哪里修来的稀世之缘？终成为踏入这片秘境的旅人。

我举起相机，孩子们就往巷子深处奔跑

门前的小溪流淡淡的炊烟

橘黄色的灯火是常明的乡愁

暮色如纱，轻拂寨子。光影虚渺之中，仿佛默片，异样的寂静向我袭来，引我缓缓踏入故园梦境…

我想听听鼓楼里的晚会，那些有着二声部、甚至三声部的原始歌谣。但当我举起相机的时候，我就被隔在了热闹的对岸。

于是我从鼓楼出来，问路，直到我沿着小路爬到观景台，看到满天繁星，我还能听到鼓楼传来的歌声。或许我渴望篝火晚会的音乐与温暖，可是我经受不住清静的诱惑。

清晨醒来又仿佛还在梦中

像极了打进梦里的一束光

202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