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闪烁的微光

大荣

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多生活中的碎片，都已经变得锈迹斑斑模糊不清了。而有的东西经过岁月长河的洗涮，却愈发变得晶莹透亮，熠熠生辉。每次忆起，都有一股暖流涌动心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从我记事起，直到1976年用上电灯前，在老家一带的山旮旯，晚上一直用煤油灯照明。在那个年代，煤油灯是农村的主要照明工具，当时能用煤油灯代替豆油灯芯灯，也是一种奢侈。

我快九岁了，看小人书是我们小屁颠最追求的事儿。晚上为了还能看上小人书，从大一点的伙伴那里学会了用空墨水瓶，放入软铁皮卷成的筒子，再把几根手工合成的棉线放进筒子里作灯芯，把煤油倒进瓶子里，把灯芯点亮就可以用了。

这种煤油灯，光线很微弱，没有灯罩，火苗随风摇曳，看书需要靠近煤油灯。即便如此，晚上能有灯光照亮看书，浸泡在那求知的欲望里，已经很满足了。当年煤油供应紧张，每家每户凭票定量供应，换取煤油还靠鸡屁股下蛋换取煤油钱呢，已经记不得多少钱了，只记得每天晚上，父亲看我在里间的屋里还亮着灯光，总是说:“别浪费灯油了，赶紧睡觉！”

后来，为了在晚上还能偷偷看上小人书，我学会了用小铁线网围成了个灯罩，再用厚包装纸糊上外面，然后用黑墨汁涂抹成黑不让透光，再剪开了一个小孔，让灯光只照我这边。这招果然好使，父亲此后再没有说过我。然而，等我把小人书看完觉得困了，用手指一扣鼻孔里，全是黑乎乎的烟尘。

好景不长，那盏自制煤油灯差点把家里的房子点着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地点着煤油灯看小人书。小人书太吸引人了，看完了一本又拿来一本看，全然不知道已到深夜。看着看着，睡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手中的书滑落下来，碰歪了灯罩，煤油灯的火苗把纸糊的灯罩点燃，又把桌子上的杂物点燃，火苗迅速又把床边的一包新棉花点燃。

我被燃烧的动静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火苗燃烧发出“嘶嘶”声，把我吓破了胆，极度恐慌中发出了尖叫，父母亲在睡梦里被尖叫声惊醒。父亲听到了动静立刻翻身下床，不顾一切把我抱出屋外，随后，把那包燃烧的棉花包拿出了屋外，母亲也急忙起来手忙脚乱地投入了灭火。

把火扑灭后，我在瑟瑟发抖中受到了父亲一顿对屁股痛揍的犒赏。

此事好险，差点酿成大祸。当时，母亲心痛我，认可我对看书学习的追求，向父亲提出了去买一盏有灯罩的煤油灯给我晚上看书学习想法，由于生活困难，为了这件事父亲与母亲还发生了争吵。后来，父亲默许了母亲的说法，走到了十多里外的商店，专门给我买了一盏带着玻璃罩的煤油灯，怕我晚上看书再睡着了，惹出事端。

有了罩子灯，比简装的煤油灯亮了很多，鼻孔里再没了黑乎乎的烟尘。每天晚上，为了节省煤油，偏厢房成了我的简陋“书房”。我在灯下看书学习，母亲则在一旁，摇着纺车纺棉花或缝纳针线活。从我九岁到十三岁，在这偏厢房里，在那闪烁的微光下，母亲陪伴我熬尽了犀利的眼神，我也迎来了春夏，走进了秋冬……

后来我上了初中，煤油灯伴我开启了人生的一段求学旅程。

我的初中是从当时的中心小学转过来的，学生全是离学校七八里远的村里的孩子，住校时，煤油灯是我们晚自习唯一的照明灯具。一张桌子两个座位，晚上为了节约煤油，同桌的两个人就只点亮一盏煤油灯，班里五十多位同学，借助二十多盏灯发出的微光，安静地学习，那不太亮的灯光，不仅照亮了一行行文字，也点亮了我们的求知欲望。

南方的夏天，气温高，晚上煤油灯一点亮，教室里酷热得像个蒸笼，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由于气温高，几十盏煤油灯燃烧发出很浓的烟味，呛人口鼻。到了冬天，煤油灯除了给我们带来了亮光，还给我们带来了温暖，我们可以将冻僵的手围着灯罩取暖。当时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孜孜不倦的追求知识。

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我的班主任，他是个男的，也是来自农村。有时需要补课或者是作业的评讲，晚自习点着一盏灯火稍大一点的煤油灯，在黑板上书写讲解。由于灯光有限，班主任不得不一只手拿起煤油灯，一只手拿着粉笔，把煤油灯靠近黑板，让我们在下面能看得更清楚，当一节课下来，班主任已满头大汗。

也许现在的人无法理解和想象当年煤油灯下的教学场景，但当时老师就是以这种辛勤的园丁精神，教育和激励着我们，让我们获得知识而成长。

煤油灯早已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但闪烁的微光仍留在我的记忆里，镌刻在心底深处，温暖无比。它，带泪，不可触摸；苦涩，但却有甘甜；摇晃，却承载着回不去的时光。煤油灯，这盏曾经持续一段历史的照明工具，成了当时期盼光明的一束精神支柱，直至今天，依旧荡漾起旧时光里的亲情与温馨。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撰写: 大荣

编辑: 大荣

2024年10月9日写于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