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复为歉，请勿念

炎遇

今年的十月九日是“世界邮政日”四十周年。 谨以此文致敬曾经给予我们温暖和希望的那些信！致敬那些由漫漫邮路交集的光阴故事！ 从前慢，写信是一种仪式感。要讲的近况和心事一样多，打开信纸哪能一下子写完？况且一封信在路上要好几天。等到收信人看信时，通常会有这四个字“迟复为歉”。 　　从前慢，收信人见“迟复为歉”会心一笑，因为邮路同样慢，一封同城的平信，早上寄出最快一天收到；而非同城县乡村或外省的少的几天，多则十天也说不定。 从前慢，慢得通情达理；慢得挺斯文。 　　我也奇怪，搬了几次家，扔掉很多信和贺年卡，偏偏有几叠旧书信一直被装在一只大纸盒里，是它们舍不得离开，还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从前？ 　　这封距今32年的信被发现感觉像初见，欣喜又感动，那时写信直抒胸臆正如单纯又坦承的同学少年。 见字如面。 　　“据说省城下了几十年未遇的大雪，风景可能煞是好看，不知贵体有否不适。咳嗽的人是不喜欢天寒地冻的冬天的”。 …… “现在，夲地仍然很冷，水表冻坏，水管冻裂的不在少数。想必南京更冷，望保重为要”。 　　三页纸信有两处因天气恶劣关心我的身体，我的耳畔回响起雷佳唱的电视剧《人世间》的主题歌“一团烟火”；是暖，还是暖！ 信上的字不拘在那种格子信纸里，颇像写信者的人设——热情阳光爱自由。 　　思绪回到六月中旬，部分老同学绍兴两日游。第一天晚宴上，老顾特别提到“那天送你去医院，抬担架的也有我哦”。 “谢谢，谢谢”！这件事被他们记得是因为我突发状况要送医院，惊动了班上不少男生。 　　到校医务室借担架，抬担架和跟着去的女生具体都有谁我浑然不知。但我确定担架队长一定是体育委员（合影右5）。 老顾又提起有一年到南京出差。住东南大学榴园宾馆我们见面“你还那么瘦。” 嗬嗬，你当时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还行，骑自行车上下班，买菜、接孩子都不耽误。 这时小钱同学问，咦，那合影怎么没有我？ 那是参加运动会的，你没参加吧？小桃说。 老照片有些模糊，但历史背景很清楚。 　　那是春季运动会后全体参赛同学和班主任、班委合影。那时中文五个班，相对前四个班老三届比较多，我们号称“小班”，人均年龄二十岁出头，体育实力超强。但凡篮球排球联赛场场是主场，所以合影中的C位妥妥夺金王体育委员仁尔（黑白照合影前第2排右3）。 芳华岁月，绿茵场上晒英雄。我们班很抱团，女生啦啦队喊得最响，还有递毛巾的那个谁谁谁…… 　　因为几个赛事，正副班长老费、老袁分别以官方或非官方的名义“教育”我，“你要和她们（女生）一起去加油！ 　　我心脏受不了刺激。 作为新党员要关心集体，不能脱离群众，要起带头作用。 　　有一次食堂路上遇到仁尔，他也问你怎么没看比赛？ 实话实说，怕输，不敢看。 呸，我们不会输。你来看到底谁输。 这么一说责任感上头，颠颠使劲喊“5班加油”！“仁尔加油”！然后同学们拿我开涮“你的小心脏还受得了啊”？！ 没办法，从小体弱多病，对运动健将既羡慕又敬佩。 　　春季运动会，各班女生太少（六至八人)项目又多，人人报名还缺项。耐力差但速度还行的我被选上跑女子4乘100米接力。 　　试跑第一棒，十次九次抢跑，“不行，犯规，成绩就没了”。体育委员几次警告。 “那我跑最后一棒”。结果我班女生还得到名次，这也是本人有生以来唯一参加校运动会还得了集体荣誉的记录。 　　评三好学生，除了德育和学习成绩外，还有体育达标考核，比如800米得跑进3分40秒，仰卧起坐十个，女子铅球等（几米达标不记得了）。这些数字都是拦路虎。而高中时曾荣获市级三好学生的我当然想拼了。 　　体育委员善解人意，帮助因体育短板想速成的同学，我是其中之一。 记得仰卧起坐时，我常绝望地看着地垫，他一遍遍鼓励说，你要多吃些，才有力气。有一次测试，我在做到第八个时几乎瘫掉，看到仁尔坚定的眼神，咬咬牙再腰部用力，起身…… 还记得他拿着秒表，陪我在绿茵场上练800米，比进步，找差距，而真到测试那天，居然打破个人最好成绩——及格啦。 　　怎么回事？后来有人悄悄说“人家秒表等你跑了几米才按”。 这？这……。说什么是好?还是不说为好。 还记得那年冬天，学校发起冬季象征性长跑活动，目的地——首都北京，要求每班同学除个别因身体原因不能参加外都必须打卡参加，这项由体育委员直接负责的课外活动要求早上完成，从校门出发，沿着小城街巷慢跑。 　　那些天总被同宿舍的叫早。说仁尔在外面点名喊你呢。 我有哮喘，要人命啊！ 一天午后，我们几个女生跟他们男生打乒乓球。仁尔不经意地说，早上吸收新鲜空气，慢走也是锻炼，生命在于运动”。 这话顺耳，回去后，跟同桌小桃说，明天早上喊我……。健康第一，偷懒让路! 　　6月中旬绍兴游后的那天中午，老班长在海门做东为我饯行。谈笑风生几个话题可分别延展以上旧场景之一二三。 一桌大菜过后，上了一道点心。坐我右首的仁尔特意介绍，“这是我老家的面饼，好吃”。 薄薄的皮子白得透明，里面裹着豆芽韭菜胡萝卜丝等素菜，有点像南京的油条包饼，不过没油条，但我的另一个记忆点却“客串”到四十几年前，第三学期的夏天。同学们正在食堂吃午饭。大个儿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搪瓷水缸，哇，香味扑鼻。 众目睽睽之下，我问“这什么呀”？ 　　上次你听我们说抓水鸡，这就是水鸡，红烧水鸡。仁尔把瓷缸递给我，表情严肃认真。 那天你们说夏天在农田水塘抓水鸡的事儿，我听都没听过“水鸡是什么”。 水鸡就是青蛙，青蛙你总晓得吧。 青蛙我认识，不过在书里和画上，也听过青蛙叫呱呱的声音吵死了。 你吃了就知道了。 　　看着一瓷缸的红烧水鸡，旁观的同学分享后纷纷咽口水。当时吃肉就是山珍海味呀。 哪儿捉的青蛙？怎么做出来的？调料呢？……一连串的问号至今无解。但它是我第一次且是迄今为止最好吃的一道菜，没有之一。 　　面饼吃光，他们聊到当年从毕业证到结婚证的两对同班同学，他是其中之一。“地下工作做得真好，我们都不知道”。 　　这时晓晖师哥爆料说，有一天，仁尔找我，说他谈了班上女同学。我问是（直名道姓）她～（指向我）。 此话一出，秒被立宏同学打断，不可能！（直名道姓）她和某某…… 没有。没有。我和那个谁纯同学，彼此交流文学。 　　晓晖的话也非空穴来风，因为同学那几年我跟他的交集以上花絮都有佐证之一二三。除了体育，我最犯怵的科目古代汉语，他却轻轻松松。期末考试，提前20分钟交卷，成绩出来前几名。听说他们从毕业证+结婚证的佳话也曾得益于古汉语古代文学的切磋戏码，这是后话。 　　这封信抬首称“兄”，有将名字都写错且把弱不禁风的“林妹妹”当哥们的吗？ 　　再看信末“又及”：“另，借的一本书俟下次来宁时奉还，先立借据于此”。 当年借的什么书？完全不记得啦。 　　岁月和记忆到后来都一样，越来越单薄，越来越瘦。 现在，统一回复仁尔及所有关心我的老同学：我的身体挺好，困扰近半个世纪的哮喘因坚持游泳不治而愈。迟复为歉，请勿念，并祝各位安康无恙！ 　　山高水长， 梦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