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旧信忆同窗

远方

老屋拆迁，整理旧物时，翻出几封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信，其中一封是高中同学董文金写的。1981年，因哥组装功放，缺少零件，买来买去买不到，看他一筹莫展，想起了在北京的董文金同学。于是自己写信托他帮买OCL套件。那时，他大学毕业后分在北京电力工业部电力建设研究所，后来到冶金部工作。

二十多年前他母亲过世时奔丧回家，他时任冶金部下属宝山冶金总公司总经理。我们几个同学相约骑车去五峰大队他家看望。祭拜后，他拿了两张长条凳，到屋后的山坡上并肩坐着，一起聊起往事。谈笑风生间，他依然透出农村同学的憨厚朴实。上海宝山到我们家乡长兴，南浔是必经之地。当时南浔有红灯区之称，小有名气，辐射江浙沪。我们打趣说，你去那里风流过没。他嘿嘿一笑，说我出门前呼后拥，那么大动静还不惊动部里。转而又一本正经说，他知道自己公司总有不安分之人在双休日来南浔找快活。他的原则是不主动管也不放任，抓住严惩不贷。那天，聊得很晚才分手。骑车走远后，他还拿着凳子朝我们挥手。

这是高中毕业后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他在天津大学读书放假时来找过我，于是有了书信联系。

过了一段时间，得悉他回到北京担任司级领导，本以为前途似锦，没想到英年早逝。消息传来时，同学们都扼腕叹息。后来，自己曾在美篇里写过怀念他的一篇说说，有美友评论：“他的姓名就是个读书人！如果官至副部级，寿命应该在80岁左右……？”此刻，自己深感亦然，泪润眼眶，滑入信笺：“有什么事需办，来信即可”，字里行间透出热心亲切。

随着眼睛的模糊，眼前浮现出那些同窗往事。

与他初中就一个班级，上学进教室时，他总从后门进，把书包往抽屉一塞，就拿出书本伏案，下课也难得出去。在同学中默默无闻，不显山露水，成绩不冒尖，做事不张扬。只知道他家住附近的五峰村，离校三四里，中午大多在校吃，用自己背来的米换饭票，晚上回家。

1970年读初二时，拉练去南堡，途经杭州，同学们乘公交去灵隐寺。大家上车买票时，忽然一位同学着急地说没带钱准备叫司机开门下车，站在售票员旁边的董文金二话没说，就递上了钱，解了燃眉之急。

上高中后，同学们忽然发现他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每年的成绩单上都八个优秀（全优），而此殊荣在此之前仅我一个。大家刮目相看，都说“千年的黄芽树发芽了”。我却知道，全是他勤奋的结果。下课后，同学们一窝蜂地去了室外嘻闹，他闷头看书解题，不懂时常来问我。难得的是，那年冬天下课打雪仗，我排与初中四个排对打时，寡不敌众，被对方逼近教室门口。他见状放下书本，在温时幸同学带领下，奋不顾身冲进冰天雪地的战火中，打得对方节节败退，赢得全体女生鼓掌呐喊。

还记得开第一次校运会时，我是体育委员，组织同学参加自然落到我头上。通知发出了，两天不见动静，只好上门找人。首先找到他，让他报名带个头，好象没有体育特长的他满口答应，报名单上他排第一。校运会运动员名册是从一排开始，他就成了一号。现在还清晰记得，当时在人民广场开运动会时，高音喇叭里传来公布比赛成绩的声音：“一连一排一号董文金……”。最后，我排夺得团体总分第一，在我心里，功劳薄上他是首功。

还有一件令人难忘的事，当时班里同学喜欢打篮球，可惜没球。有人想出办法，喜欢打篮球的每人出五毛，如还不够余下谁包，最后球归包的人。可惜没人有再多的钱，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听到消息的董文金自告奋勇，余下他包，最终圆了大家的篮球梦。随后，并不爱打球的他也经常出现在球场上龙腾虎跃，与同学们你来我往，后来他被同学们推荐进了校篮球队。随之而来，我排篮球队技术节节升高，打败校师生联队，与当时在长兴篮球界屡想夺冠的耐火厂篮球队打球，不仅赢了，还把他们队里的团部(在部队是团篮球队的)队员打得心急喘气，营部队员摇头叹息。读书结束后，球该归董文金，他笑笑没要，有人就一脚把它踢到围墙外面，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不少同学以为董文金来自富家，有钱。其实他的钱，全是空余时间在田间挣工分得来的，家住山坡下的小平屋，家境算不上富裕。

手捏信笺，旧情新生。阴阳相隔，如同彼岸花开，触手难及，唯余泪如光闪烁，映照心中无尽之痛——

董 司已去旧信在，

文 中字字新情怀。

金 榜题名非偶然，

勤 奋淳朴逸天外。

愿同窗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