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走了八千步

孟飞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走近了，在山脚下，看不到山顶，哪怕是一座小山。 远离了，再高的山，都可以看清它的山脊线。 倘若站位足够高，最高的山，也可以彻底平视。 　　在经过五个钟头的攀爬之后，几近崩溃的我终于登顶。站在这面积仅20来平方的山顶上，兴奋不已的友友们一边赞叹风景，一边忙着摆pose照相。而我则陶醉于层层叠叠的山脊线，和只要原地转身就可以360º无死角欣赏的天际线。 能在山顶逗留的时间并不充裕，大家抓紧时间补给一下。令我惭愧的是同行的两位女队员居然背上来了远超过个人所需的水果和肉制品等！而我因为忌惮于体力不足，只是多背了一袋子共享锥栗，而在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没有精力剥栗子了。 　　山崖的南侧，生长着一小片饱经风霜的波叶红果，之前我只在两处海拔大约1900米的山岗上见过，它是一种矮曲林的典型物种。折服于它那顽强的生命力，我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儿。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有些山虽然矮小，攀爬难度却相当大，甚至于不借用专业设备就无法登顶。 有些山固然高大，倘若拥有足够的财力，夏尔巴人会把你抬上去；有些山，你有足够的脚力，却心力不足。 　　这时候，倘若你幸运地进入一个高质量的户外团队，那么你只要扮演好从动轮就好——前方自有高能输出，只要别在你这环节消耗太多就好。 　　若干年前，有一次和同学在景区走山，邂逅了两位同样走山的本地驴，后来渐渐的在驴头的带领下，成立了一个具有高度LNT（无痕山林）和互助友爱的户外团队，我窜前窜后的，凑合着也算是九袋长老吧。口罩时期过后，疏于锻炼，体质迅速滑坡，心智渐颓。乃至于错过了一次极具里程碑意义的登山考察活动。 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难过美人关。当驴头把我拉进这次具有一定挑战性的登山活动后，内心深处对山的眷恋之情再一次迸发：再瘸，也要瘸上去。 因为人生就是这样：安逸一时，后悔一世；崩溃一时，一世无悔。 　　天再晴，终归要黑的。抓紧时间骑虎下山是必须的。 　　山顶的风景自是一目了然，令人心旷神怡；沿途的风物则往往过目不识，需要有高人指点。譬如这一壁据说市场价不低于一千的石耳，当然和那片小叶黄杨相比，几乎不屑一顾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的时候，两步变作三步走；下山的时候，一步掰成两步走！ 下山路上，有一片小叶黄杨林子，大的口径居然有18~20厘米。王老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小叶黄杨啊！ “格是千世勿大的黄杨木”，“我要雕花佬给我雕一只簪。”将近四十年前，我的祖母手里拿着一段比拇指略粗些的小木头，一边很神秘地对我说。 多年以后，在走山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尖叶黄杨，冥冥之中就回想起我那已经仙逝多年的祖母，当时她手里的那件黄杨木到底有没有请雕花佬给雕成簪？她老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戴着那支黄杨木簪？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困难再危险我都要请一节黄杨木回来，亲手雕成一支簪，过年回家的时候，亲手给祖母戴上。 看到梅兰我就想到你，看到黄杨木我就想念祖母。黄杨木难得一见，祖母也难得一念。不禁潸然泪下。 　　山里的天黑得早，尽管都带了头灯，大家几乎一刻也不敢歇。为了安全起见，有些人还使出了屁降神功，因为右膝韧带撕裂萎缩，我也不得不使出铁拐李神功。幸运的是，我们及时安全撤到了大路。 晚饭时，一个女队友报出了他的步数，并且问了一句“我该是步数最多的人了吧？”我掏出手机一看，天哪！我居然比她多走了八千步！ 　　有比步数的就有卖惨的。有在阴沟里翻船的就有在山路上摔倒的。但这次不是体力相对弱的，而是“小钻风”。他下山时不慎踩到湿滑的青苔上，不仅磨破了小腿，还扭伤了脚踝。我问他：你尿尿的时候肯定没有念一句“土地公公让一让”吧？他说没有，我说那就是了嘛！这时候“总钻风”也沉着脸补充了一句：拍照的时候，叫他不要把脚踩在石碑上，就是不肯放下来，活该的！ 　　众志成程，风光无限。 浮生一世，何不多走它八千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