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想再教三十年

雷国华

弹指一挥间，30年教师生涯眨眼而过，我尽管曾经有过职业倦怠，有过抱怨教育工作的枯燥、教师社会地位不高、薪资收入的贫乏，可是我从来没有怀疑和否认过“教师”这一称号的神圣，自己也从来没有玷污过这个光荣的称呼！ 三十年的教师生涯，很遗憾，曾经也有像三毛一样“万水千山走遍”的浪漫情怀。可是，作为教师，我们70后这一代的教师，能实现此愿望的人不算多。我们是 “苦辣酸甜尝遍，霜染白发无言； 心酸欲说还休，退休还很遥远”。 当年我能考上师范，是家里的一桩大喜事。三年的师范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想着自己要当一名好老师，让自己的每一位学生都成才！梦想多丰满啊。 可是，当我步行离家10里离县城70里的偏远瑶族自治乡，到我所要任教的学校，两排砖房子，一个大概三四百平米大院子，这里以前是乡里的综合厂，篮球架是木做的，地上草长得比人还高，当时就傻眼了，这就是我实现梦想——当一名优秀教师的舞台？我不想说出那个字，但据当时领导说，你算幸运的，一出来分到乡中心小学，有十几个老师的“大学校”，没有去村小，算你关系硬！ 然而，我能怎样，不干了？离职回家？我们那年代没有资格任性，没有退路！现在的大学毕业生，三年不就业，父母养你三年，五年不就业，有人养你五年，还生怕你烦躁、怕你抑郁，要看你的脸色，要五百给一千、要一千给两千……可那时的我，只能忍着、受着，累了可以发句劳骚，苦了可以哭一场，发完哭完了还得继续干。 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还是身体，现在的我们都处于“更年期”，人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已经来到了“90”里的里程碑面前了，回头看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耗去了青春和健康，更多的是对事业的激情和人生的向往；抬头看看未来，责任不允许我们止步，甚至缓口气的机会也不给！ 教育的飞速发展，新要求、新理念、新的教学模式、新的教学手段，年轻教师，接受快、技术掌握快，而我们，这群衰老的笨鸟，咋办？只能咬牙追赶！ 现在的年轻教师，当被人问：“你是教师吧？”会有“羞愧”感，会想，我是不是很呆板，我是不是很穷酸？其实你应该庆幸，你已经在气质里有所显现你有文化，谈吐不凡！现在，有人问我：“你是老师吧？”我会很得意地回答，是啊，当了三十年老师了！不管他人是从哪看出来的，我都对自己说，这三十年没白活，“我很丑，但我很老师！” 　　（一） 我的三十年教师经历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从1994年-2003年，是我教师的第一个十年，经历过“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做一个朴实的乡村教师，就是该吃苦？）”的怀疑和迷茫。 这十年在瑶山，也是生我养我的八峒瑶山。因为条件的艰若，生活的困顿，很多时候想放弃，可是又问自己，不当老师，我做别的能比当老师生活的更好吗？我不能肯定地回答自己，也没有那个勇气放弃“铁饭碗”，另找出路，也没有志气丢掉现实追求梦想，更没有资格“拿青春赌明天”只好无奈地坚持。但那十年，单纯，有劲，不怕苦，身边有一帮纯朴的好兄弟，三十年来我结识的同事不少，但交的朋友并不多，回想起来，瑶乡的同事却一直还是身边最过硬的兄弟，尤其在这十年里收获了爱情，有了相依相伴的妻子，有了可爱的儿子。贫穷的同时也拥有了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二） 2004年-2014年，这是进城的前十年岁月，三十来岁，血气方刚，经历过瑶乡艰苦的岁月来到县城，一副陈焕生进城的心态，对一切都很新鲜，干什么都觉得还没做好，还得再努力。然而，城里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如意那么美好。暂且不提工作，因为工作对我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困难，从小学教到初中，从初中教到高三，从语文老师到历史老师，从办公室到教务，从政教管理到学校宣传，什么岗位缺人我顶什么岗，什么事没人做我就做什么事，似乎一切都循序渐进，一切都顺理成章。自学了大专汉语言文学函授进修了本科历史专业，管了两年档案室做了三年图书管理员，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趁机读了无数历史文学类的书，这倒成了我四十岁开始码字的资本，也为后来语文历史教学得心应手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是，说实话，这十年一事无成，除了稀里糊涂跟着从两万块钱起家居然合伙在城中心修了房子一座，2007年也算正式有了自己的家，此外，一无所成，工作上普普通通，生活上平平淡淡，没有教学业绩，没有评优，没有晋职称，现在想起来这十年的工作黄金时期自己却碌碌无为！ 总结这第二个十年，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做一个平凡的教师，对得起自己的岗位，咬牙坚持，没有业绩，没有荣誉，只是抗起肩上这份普通的担子）”的阶段。 　　（三） 2014年至今的十年间，我经历的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做一个有情趣的教师，善于发现工作中的乐趣，学会快乐和幸福，回头看时，不管喜不喜欢，自己已经成了这般模样，或深或浅的脚印里，有那么一些欣慰。 说实话，考进城区解放小学的这十多年，工作上很累，年年班主任，十年里有八年是毕业班。当时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当个普通老师，好好教书，多培养一些有用人才，也别辜负了教师这个神圣的称呼。于是兢兢业业，无欲无求，不断探索有趣有效的方法，尽量做一个学生喜欢家长认可的好老师。可往往事与愿违，单纯教书似乎很难实现，后来又重操旧业，诺大的一个四千多人的学校，缺教务员，工作需要，上！二话不说，又接了最不想的“杂事”！最最意外的，学校因领导调动，教导处工作缺人，需要参与学校管理，也就是别人眼中所谓的当领导。唉，这在许多人眼里的美差，在我眼里二十年前最讨厌的岗位！二十年前学校也找我谈话，劝我当个主任吧，当时我毅然拒绝，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当领导的料。然而，40多岁了，又上这条“贼船”？想推脱，可面对两个师傅，两位最敬重的校长，又是工作需要，还能说什么？上！就这样，走上所谓行政这条路，好在是抓教学，还没有脱离讲台，我还是正儿八经的老师，于是想尽办法，为学校教育教学教研教改做一些贡献：四年来带领老师们承担了五个市级课题研究都成功结题，两个案例获省市一等奖，不断鼓励老师们参加县、市、省级比赛，获奖若干，学校教学质量十年来获县评价一等奖，虽然这不是我的个人功劳，但都参与其中，尤其是带出了一大批先进团队，甚是欣喜。 我没有当领导的艺术，有的只有扎扎实实一步一步走，于是告诫自己，别贪心，做好本职工作，别的不要去想，用真诚换真心，用行动换信任，凡是要老师们做到的，我一定带头做，凡是最困难的事，我一定第一个想办法去解决，从不退缩。还好，几年来，个人没有什么辉煌成就，但问心无愧，尤其是安排工作时，还没有碰到任何人给我脸色和难堪。足以，感恩！或许是同事们对我的包容，或许是自己的诚意让别人给了我一分信任。 年过不惑，人有点怀旧，于是想着记录一下平凡的生活，开始写文章。先是笔记，手稿加起来也有一筐了，最遗憾的是先前几次搬家，丢失了好几本原创日记，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起来十分痛惜！假若多年后我成名了，那可是手迹！后来学会美篇，图文并茂，很是有趣。有时心血来潮，打印几本自己的“专著”，没事自己翻一翻，也是一种孤芳自赏。五年来，有记录的美篇近三百篇60多万字，阅读量由开始的每篇几十上百人，到后来上万人，最火的抗疫日记，一天两万多点击量，粉友三千。自娱自乐出版了美篇散文集三本。想想也难得。这就是坚持的力量。最最庆幸的是，师范时邱老师教我们的“快速作文”派上用场，练就了快速作文的本领！有时事态紧急可以五分钟写一首小诗，十分钟完成一篇报道，一小时做成一个方案。尤其是时而酒后借醉抒怀，常常有人戏说我的很多文章带着酒味。遗憾的是我的文字往往是随心所欲，没有主题没有章法，所以往往得不到编辑的认可，文字极少见报见书，但自娱自乐，往往也乐在其中。 三十年，深感教师工作的枯燥琐碎，大家感同身受，可是也有很多的美好和感动，值得我们收藏和品味。三十年，真可谓桃李满天下，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没有当大官的学生，也没有别人眼里那些特别敬我的得意门生，但自我感觉好像也没有特别讨厌我告我状的学生，我很知足，当三十年前的学生如今与我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时，也是一种忘年之交的惬意；当好几次出门办事遇到困难时无意间有人叫上一句“老师”，然后说是我二十年前的学生家长，顺利帮我解决难题，心中那份满足感油然而生。我们用不同的心态对待，感觉就不一样，学生不会因为抱怨而改变，生活不会因为抱怨而改变。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别人，那么，我们就改变自己。 学会发现美、收集美好，你就是个有情趣、有情调的人，只要用诗意的心对待平凡的生活，平日里也时常能找到诗和远方。诗意能从柴米油盐里烹调出来，远方就在你驻足的一朵无名小花上，或者在天边的一片白云、一抹彩霞里…… 　　今年，是我的第三十个教师节，今天，是我的第五十个虚岁生日，不是高调，真的有些爱甚至是疼，在时光里静水流深，早已渗入骨血。贾平凹曾在书说中写到，“人的一生，苦也罢，乐也罢，得也罢，失也罢，要紧的是心间的一泓清泉里不能没有月辉。” 三十年的光阴，虽平凡却充满着充实感。回顾往昔，那些珍贵的经历宛如一串串闪耀的珍珠，而那些微小的成就，恰似不经意间播下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我深信，教师的最佳境界源于对这一职业的深厚热爱，勤勉地致力于自己的工作，同时谦逊地向他人学习。在教育的道路上，我们挥洒汗水，辛勤耕耘，不以未来的收获为念。因为深信，只要付出，终将有所回报。而过程中的成长才是最为关键的。立足于三尺讲台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稳固而精彩地站立。这需要我们不断地汲取知识，提升自我，挑战极限。 作为一个坚守三尺讲台三十年的教师，那就继续爱自己的学生吧。用心教书，自然也就无惧岁月风霜，在繁琐的生活工作日常，做个自足自在的普通教师，从而得到生命最温柔的馈赠。我想说，如果时光不剥我青春，不夺我韶华，不损我健康，我真的还想再教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