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军记》（5）【小说连载】

海娃子

五又是漫长的一天，终于挨到收工。这天，炮楼里来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日本娘们劳军，勾得小鬼子们神不守舍，兴奋的近乎癫狂。汉奸陈二狗看到主子高兴，也炮楼里外紧忙活。若大一摊子工地就留下十几个伪军监工。按照中国农历，此时还是大年节气，伪军们哪有心情给鬼子监工，自然也惦记着自寻乐子。民夫们更是趁机磨洋工做做样子。父亲心里有事，正好逮住了空。他假借抬物件四处观察地形，暗暗记在心里。一套逃跑计划逐渐酝酿成熟，直等到天黑收工。天黑了，在监工的伪军招呼下，民工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迈着螨姗步履懒散的聚拢，逐渐汇成人流往学校驻地挪去。裹在人流中的父亲在一个壕沟岔口，假装急闹肚子拉屎，趁人不备溜出了队伍，闪进岔口消失在黑暗中。他顺着叉出的壕沟弓着身子一路小跑，七拐八拐，远离了据点才爬出壕沟，借着夜色掩护钻进了高桥镇子。这是个近千户人家的鎭落，是这一带的政治商贸中心。沦陷前，这里虽不繁华，但还热闹。自从鬼子来了，日渐萧条。冬天黑得早，店铺百姓早早关门谢客，偶尔一两处亮灯的包子铺，也正在做打烊状。看到包子铺，父亲肚子咕咕起来，饥饿感无法控制的驱使两脚朝亮灯处迈去。“大娘，给口吃的吧”那张瘦削脏兮的脸，出现在昏黄的光影下把大娘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才见一个衣衫褴褛，身形精瘦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站在那。“谁呀？”掌柜的从大娘身后闪出探身问。“一个要饭的孩子”大娘说。“嗐，都不易呀！哪个村的？“大爷问。“史兆的”“吆，二十多离地呢！咋要到鬼子门口来啦？不要命啦？”大娘说。“俺前两天在地里拾粪，被他们抓来的。俺爹娘还不知道呢。”“啧、啧，作孽呀！快进来说。”大娘心疼的招呼道。父亲进了小铺，浑身哆嗦。大爷给拉了条凳子让父亲坐下，大娘给盛了一大碗苞米糊涂，从笼屉里拿了两个混合面馍，“吃吧，吃了快回家，这可不是好呆的地方。”“谢谢大爷大娘”。父亲嘴里谢着，早已饥不择食，全没了正经吃相。一阵狼吞虎咽，不一会早已填到了肚里。“大娘心疼的看着说，“再喝一碗粥吧。看把这孩子饥的。”父亲好几天没吃得这么饱了。渐渐脸上有了红晕，力气又回到了身上。“大爷大娘，我记下您二老的大恩大德，改日我一定报答。”大爷大娘笑了。大娘说，“瞧这孩子说的，都是这小日本闹得，咱自己不帮自己人哪行？”大爷说，“吃饱了也不留你啦，趁黑快回吧。省得让鬼子汉奸看见又逮去。这年月啥时候是个头啊！”父亲告别大爷大娘，出门便消失在漆黑夜幕中。他要开始执行他的复仇计划。 “小娘子在灯下神不守舍，只盼那相公呀，早早回转那。。。。。。”陈二狗陪着鬼子玩闹了一晚，醉醺醺的唱着淫调浪曲，步履踉跄的出了据点，到他的姘妇张寡妇家过夜来了。他刚拐进胡同口，一条黑影便闪身跟了上去。“他娘的，老子去睡娘们儿你也跟着？”陈二狗以为是他的保镖，嘴里骂着心里却很受用。“看来，老子没白疼你。”陈二狗一边嘟囔一边转头，他醉眼朦胧还没看清来人，一根闷棍重重的击打在他的面门上，当即七窍出血，象个面布袋“扑通”一声，仰面八叉栽倒在冰冷坚实的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那黑影紧上前来，摸索着取下陈二狗的德造大镜面二十响驳壳枪和子弹夹，又从身上搜出一摞银元，用手掂了一下，揣在怀里，而后飞快离去。——他就是父亲。除掉了汉奸陈二狗，父亲出了一口恶气。他望天默祷：“老蔫叔（老蔫儿是父亲的叔辈，但父亲从来没这么叫过，自从那天老蔫儿那么爷们的走了，父亲第一次由衷的这样称呼，他觉得，他佩！），侄儿给您老报仇了！您安息吧！”父亲本想再闹点动静儿，杀一两个鬼子再走，可在黑暗中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只好作罢。他知道往西南过平汉路就可以上太行山，那里有八路军。那天连长指导员带队伍也是往这个方向去的。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手里提着那把德造二十响，心里喜滋滋的踏实。连长那把他使过，拆卸过。连长教他练过，打过，成绩不错，连长夸他有灵性。他现在不仅有枪，还有三梭子子弹，够用一阵子了。顺利除掉陈二狗，让他增加了自信。此刻自信的他周身血脉通达，神清目明，脚下生风。他飞速向南出了高桥镇，沿着一条土路直奔西南。刚走出二里地，一匹单骑“得得得”疾驰过来。借着星光他看到，好像是一个鬼子传令兵。那匹高头日本大洋马，四蹄生风，疾驰而至。父亲心中暗喜，来不及细想，立即埋伏到路沟里，静候猎物。就在那马儿与他擦肩的一瞬，说时迟那时快，父亲纵身跃起，抬手枪响，鬼子应声倒地，他借势顺手逮住马缰绳。那日本洋马也不是省油的灯，枪响马惊，怎奈缰绳被牢牢攥住，只得一声长嘶，前踏后踢好一阵折腾。好在父亲在村里给地主老歪家伺候过这种大牲口，趁那马前蹄落地一刹那，父亲翻身上马，紧伏在马背上，任由它踢腾，同时轻拍马颈，嘴念“马语”。赶情日本马也懂中国马语？那马很快安静下来。这时，高桥炮楼大概听到枪声，向这边开枪，“嘎嘎嘎，咕咕咕”一阵乱射。父亲不敢久留，拨转马头，脱离大路在旷野上向西南狂奔。真是“要什么来什么”此刻父亲心里美得别提了。父亲骑马狂奔了大约两个时辰，看看四周旷野空寂，前面一片柏树林坟地，父亲缓了一口气。他松下缰绳任马缓步前行。他俯身在马背，轻抚马颈又嘴念“马语”夸赞马。那马像是听懂了，心里很受用，美滋滋的摇头晃尾起来。行至柏树林中，父亲打算下马歇一下再走。他刚翻身下马，立刻被两只枪顶住，身后严厉喝道：“不许动！”父亲浑身一个激灵，“坏啦！”心中暗暗叫苦。还没反应过来，马缰和腰里的枪都被人夺去了。转眼，黑暗中冒出十几个人把他围住。“你那部分的？！”有人问。定下神，父亲打量那些人的装束，心里松了口气。“你们是八路军吧？”父亲贸然问。众人不语，只顾前后左右打量父亲。好一阵，众人也松懈下来。一位年长者用湖北口音问，“刚才前面打枪是咋回事？”“是我。。。。。”父亲答道。“一号，你看，二十响”一位年轻人拿着父亲的枪伸到对长者面前说。“哦？”长者接过枪欣赏着说“好枪呀！哪来的？”“汉奸那缴的！”父亲语气里带着一种自豪，虽然看不清对方身份，但他已经感到对方是八路军无疑。“哈哈，小鬼！”长者笑道，“说说怎么搞来的”父亲于是把部队打散后直到眼下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陈述了一遍。长者听后不住夸赞“好样的！我们就是八路军”“这是咱们分区吴司令”旁边那个年轻人道。“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上太行，找队伍，打鬼子！”“有种！队伍就在眼前，不用去了，跟我走吧！“司令说。吴司令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小鬼。“那我缴获的这匹大洋马就算是给司令的见面礼吧！”“哈哈哈”众人笑了，“好啊！那我就连人带马收下了”司令转向年轻人“把枪给他”年轻人亲昵的搂着父亲的肩膀把枪递过来说，“咱们是战友了，我叫孙大力，吴司令警卫员。”“陈科长，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出发！”吴司令命令道。遂即，一行人向东北方静速出发。父亲跟在队伍中，心中升腾着喜悦和希望。“爹、娘，我还是八路！”父亲望着家乡的方向在心里喊道。 （欲知后事，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