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之普洱记 5—乡愁可寄

走•在云南

2024年这个国庆节，计划中安排了2—6号外出，探访位于哀牢山和无量山中的三个县城—宁洱、景谷和镇沅，再从新平回来。出发前缩减为三天、三人、三地的精简版，而第一站，就是宁洱那柯里。

普洱市宁洱县同心镇那柯里村，距离我在昆明的住处，刚好800里。历史上，这里是普洱茶向南北输出过程中的一个歇脚之地，所以称为“茶马驿站”。这里现在对外，打造“乡愁那柯里”主题。然而数百年烟云过隙，昔日的热闹，早已被今天的繁华取代，乡愁也已经被发达的交通和物流掩盖。或许，到这里走一趟，徜徉其古街旧巷，仔细寻找，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那柯里小村坐落在山里，背山而成聚落，门前一道清溪流淌，是个风水宝地。历史上，从北面磨黑镇产出的盐，与普洱山中采摘的茶叶，两大特产汇聚在马背上，运往四面八方。地理和环境的优势，造就了这个村子，使其成为不同于其它村落、甚至乡镇的存在，繁华一时，并延续至今。

村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从河边斜插到北面的山上。沿街摆满了摊床，还有不少地摊，售卖着当地特产的水果蔬菜。摊位后面，是大的店铺，有饭馆，茶叶店，咖啡馆，还有制茶的体验馆，杂货铺。再往后，就是不大的田块，屋舍古朴，杂陈其间。如果不去留意茶马驿站的宣传，光滑起伏的石头路面，以及圈养起来供人骑行的马匹，那柯里在游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云南深山之中一个加强版的村子而已。

还是说回马帮过去的远行吧。但凡远行，总是充满艰辛。马帮汉子一次出行（行话叫作“放马”），饱含着很多不易。有跋山涉水导致身体经受非常的疲惫，有土匪明火执仗造成的性命之虞，有气候环境可能带来的罹患重疾。在这些因素的遭际之外，同时又要背负着诸多牵挂，牵挂父母妻儿，同样也被他们所牵挂。每当夜晚歇脚于驿站，这些牵挂便凝结成浓厚的乡愁，在烛火星光摇曳中，伴着鼾声融化在梦里。

艺术家们为那柯里设计了这样一个桥段：年轻的小阿妹与赶马的小阿哥相识，他们在月光下、在风雨桥上互吐衷情。在这里，小阿妹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小阿哥和马帮，日夜思念着远行的小阿哥，天天在桥头翘首盼望……这首《马帮情歌》诞生在那柯里，通过央视唱响全国，唱红了那柯里。

这座风雨桥还有个传说，直接影响到这个小村的命名。当初没有建造的时候，马队到荣发马店歇脚，都要趟过桥下的溪流。早晨马队启程，夜晚马队到达，面对冰冷的溪水，马儿都会流下眼泪，所以村子得名“马哭里”。马帮大锅头们于是多次上书官府，最终修建了这座风雨桥。马儿不再哭泣，马队不再畏难，“马哭里”也就成为“那柯里”—傣族语“桥边的好田地”之意。

荣发马店前往后山古道路边，矗立着一块大石，上书“地为琵琶道作弦，听马蹄狂弹奏调；天是棋盘星当子，看仙指轻移出着。”看文字，似诗非诗，倒像是一幅对联。看内容，则暗藏玄机，气势非凡。对联化用明代大学士解缙“天作棋盘星当子，谁人敢下；地为琵琶路作弦，哪个能弹”，用在赶马人身上，便增添了三分豪迈、九分气度。

在后山古道，弯曲的石板路伸向林间。昔日的马蹄，连绵而杂沓地奏响，马蹄铁的敲击，在石头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迹；再往深处，就是山岭密林，迷雾风雨。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的马帮，从此踏上漫漫征途，此去经年，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辜负多少良辰美景，承受多少离别乡愁！

俱往矣。今天的那柯里，早已退出历史的功能，成为人们度假旅游、偶尔造访的休闲之地。在村边，墨思公路南北交通，北去宁洱不足20公里，南抵思茅区也不过25公里。与这条公路并行的，便是贯通云南南北的大动脉—昆磨高速。当年赶马人去往昆明，要走一个多月，而今天，开车也只要五个小时。

我们习惯于透过历史云烟，去臆想前辈所经历的不平凡岁月。那么前辈们是不是也在艰苦的奔波之际，展望未来的平坦顺遂？在那柯里打尖歇脚的马帮，多么希望不用背负那么多的乡愁，让它可以寄存，可以寄递，可以寄托。如今，一切已经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