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不知影

云迹小号

在有意无意中，我已走过多少路灯呢，又是从何时起，有了这般的心境？

那些回忆里关于路灯的画面，此刻仿佛带上了一份命运色彩，冥冥之中喻示着人生。

那些走在路灯下去上学的画面，天未亮，路灯昏黄，小伙伴们在巷口拐角的早点摊买上，一个糯米团。

那些偷偷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的画面。夜已深，拉开窗帘，就着路灯漏进的微弱的光，读得忘我。

那些仰卧在湖边与同学谈心事，灯光在湖面摇晃，青涩的我们，兴奋又有些矫情地谈理想，说未来。

那些夜读归途，借着路灯，挥手告别，回头时一付傻笑的脸……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似乎从不曾在那些画面里，注意过那些路灯的存在。

此刻独自漫步在大街上，忽地触景生情。

路灯还是那样默默地伫立在街道两侧，经过城市的建设改造，早已更新升级。已不是一根木杆上挂着简易的灯泡，具有艺术氛围的造型与装饰色彩，城市也显得更为靓丽。

或许这就是时间，带来的结果。当一切都在变化，人不也是这样，我们都在改变。

　

这样缓缓走着。

蓦然回首，我已迷失于这场庞大的灯火通明，我细细看着那路灯，它外围的光晕就更加浓郁，像是要幻化出一个迷人的虚境，将置身其中的人拥进怀里。

它那般不急不缓地浅笑人们抬头低头走路的样子。看人们目视前方大步向前，也饶有兴趣地讥笑那些慌张的人，看着他们手足无措地寻找出路。

它欢喜于这场暗无天日的追逐，看人群胜者自得，看弱者缩骨彷徨。

我便在瑟瑟的冷风中打了一个寒颤，如此纯粹的祥和夜晚却暗藏杀机。

但我知道，人终不能只是享受那片刻的孤独和平静，或是缅怀那念念不忘的曾经，而是深深反思。

我不知道，我的回忆与感叹会让谁赞同或皱眉。

黑夜漫长，白日必定降临。

路灯熄灭，阳光旖旎。

这个世界最让人惧怕的不是已过去，或是正在发生，而是未曽来到。

我们又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面对那些未知呢，世事难料，祸福未卜。

曾与朋友相邀于深夜倾谈，她看着远处的灯光问我，如果这夜里，不再有人走过那些街道，那么灯光还为谁而亮呢？

我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不知道它为谁而亮，或是为那深邃的黑暗，或是为那孤单的道路，也或是为诸如我们这般，偶然出现在它世界里的人。

我只是知道它会一直亮着，直到被取代，像是一个毫无缘由的信念，让它莫名其妙地固执着。

人活着，不就如这灯。

如果生命里也不再拥有虚妄，那么我们又还为什么而活着呢？

在夜灯里独自行走，万籁无声，形单影只，我在对未来的迷茫里静静地看着那灯，原来我们都有着这般类似的命运，或戛然而止的脆弱，或等待黎明般冗长。

而那个迷人的虚境也只不过通感着我们看不见的未来，我们终逃不出生命的禁锢，被追逐，被杀戮，在渐渐麻木的痛楚里，寻着一丝幸福。

彼世界。

那是灯光不曾触及的世界，无论我们伫足，还是不停歇，那个影子它都无法察觉。这世界该是影子倔强维系的黑暗，决不让所有的秘密都昭然若揭。

于是在夜灯初上的时候，我便如此放心地将内心托付于这个世界，对平静攫取，对孤独思考，对逝去年华恋恋不舍，对未知未来的惶恐不安。

我相信这是一个绝对的黑暗，绝不会轻而易举就背叛我。

那里，有只属于我的秘密。

那里，还有无数人的秘密。

不同的平静，不同的孤独，不同的逝去年华，不同的未知未来，所以它简单而又复杂，它大度地囊括了所有人的托付，并矢志不渝地守护着它们。

这些秘密，彼此独立而无法察觉，它们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都循着一个终结。

可是这个终结又只是简单的消亡么？在哲学的观点里，世界终是一个统一，一个规律。

或许我们都只不过是在一个复杂的轮回里，完成了那个世界最本质的目的罢了。

有些东西，却又注定所有人都无从知晓。

叶落成泥，静待时光。

夜幕降临的时候，庞大的黑暗覆盖而来，夜灯已亮，来往行人，或言谈或只是路过，时间便流走，然后四下无声，冷清弥散开来。

或孤身一人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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