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 关

潇乡

2024年8月7日上午，从郑州走连霍高速西向而行，路牌闪过荥阳、洛阳、偃师、孟津、渑池、函谷关……仅是读一遍这串地名，便知这片土地的历史文化内涵有多么厚重！

当然，也得找一个历史名城投宿。下午3时，抵达潼关。

沿晋陕大峡谷一路南来的黄河，在渭南一带受到秦岭东脉的阻挡，急转而东。山河折冲之后，黄河南岸仅有一狭窄路段沟通东西、连接豫陕，此即著名的崤函古道。在冷兵器时代，筑城于此，便扼住了关中平原与河洛地区交通之咽喉。于是，先有古道东端的函谷关，后则西端的潼关，应势而生。

潼关最早何时建城，尚无定论。但东汉史籍中，已有潼关之名。后因河道泥沙沉积，先后有逐渐西移的隋潼关和唐潼关出现，但皆湮没于岁月。最可惜的是：因修三门峡水库时规划失误，明清潼关故城也于上世纪60年代被拆毁。好在山河天堑雄险依旧，或可藉以想象当年关楼森严，旌旗漫卷，金鼓匝地，战马嘶鸣之景况。

要看此地山川形胜，最好登临黄河边的女娲山。高台甫上，辽阔苍茫的秦晋大地便奔来眼底。西望，渭水东来入河，800里秦川一路相随，云水深处座落着历史文化名城和古都长安；数十公里外，隐约可见奇峰如簇，高聳云天——那可是五岳中最高峻奇险的西岳华山哟。北眺，300里中条山隔水横陈，悠然聳翠，屏蔽了三晋之地无数雄关险隘、旧时城阙。东方，伊洛平原上，另一座十三朝古都遥遥相望……

最动人心魄的，还是眼前这条浊浪滚滚的长河巨川。挣脱晋陕大峡谷的约束后，她在关中平原汪洋恣肆，黄流乱注，布下洲滩如网，沃野千里。两岸的滩地上种着高梁、玉米、小米、黍子、花生……于是人民得以繁衍生息，创造历史与文化。此景此情，令人十分真切地感受到这条大河和华夏民族、华夏文明的那种水乳交融的关系，体会“母亲河“一词的内涵和份量！我们肉体和精神的血脉中，有这条河的基因！

大好河山，自古群雄逐鹿；交通要隘，从来兵家必争。潼关以征战而生，亦以征战而书写历史。有人统计，仅在此地发生的重要战争，包括东汉曹操对马超之战、安史之乱中哥舒翰对安禄山之战等，有45次之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抗战期间著名的潼关保卫战，以无数国军将士的血肉之躯，筑起中华民族精神之坚城，令不可一世的日冦历八年而不能染指关中。如今，征战的硝烟虽已消散，但潼关所象征的那种不屈精神，将与山河同在！

如此山河连锁、满目兴亡之地，自然少不了古人状景抒怀之作。前贤如杜甫、韩愈、岑参、顾炎武等，都有遗篇。其中最脍炙人口的，当数元人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寥寥44字，山川之奇，兴亡之慨，民生之忧，尽寓其中。非境界高远、情思沉郁、笔力雄健者不能如此 。

不过，今日，我更想临风高诵浏阳老乡谭嗣同少年（1882年，18岁）英作——《潼关》：

终古高云簇此城，

秋风吹散马蹄声。

河流大野犹嫌束，

山入潼关不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