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的人生故事

来过

认识小美，是在疫情之前。为了治疗颈肩疼痛我接受了盲人推拿。频繁地进入推拿店，让我对盲人群体有了全新的认知。盲人的现实生活与他们的特殊现状既让我刮目相看又让我肃然起敬。因为，他们对婚姻、家庭、孩子以及对生活的热爱一点不差常人；他们对网络、对新事物、对精彩世界的了解，用“与时俱进”来形容与概括一点不过；他们对手机、对手机功能的熟练掌握与应用让我这个四肢健全、手眼完好的人也自叹不如！

由于我的肩颈比较受力，小美力道足不护力，领班就把小美师傅推荐给我。推拿少不了相互的交流：哪疼哪酸，按压的力度是轻是重都要通过及时反馈来做调整。几次光顾，我不仅是小美的顾客，还成了她的忘年朋友。

小美她并不是当地人，她是经盲人按摩培训班同学介绍过来的，她的老家在苏北，她凭借熟练的技法与认真负责的态度，赢得不少回头客，不用说我也是其中之一了。

我对小美有更深的了解还是来自于她的好姐妹小吴。小吴是当地人，小美是小吴的小师妹。今年暑假，在小吴自己开的推拿店里，我们又聊到了小美。小吴告诉我疫情过后，小美就去了南京。一是为了照顾已上职业技校的孩子，二是近两年经济不景气，省城的生意比县城要好得多。

在谈到小美的家庭时，小吴说出了一个令我惊讶的真相。她说小美在老家的父母不是其亲生父母，我说平时她聊天时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叫的那么亲热，怎么会不是亲爹亲妈呢？

小吴说她本来也不知道，是她与小美的一次彻夜长谈中小美亲口告诉她的。小美出生于国家计生政策最严格的八十年代初期，小美的亲生母亲因计划外怀孕而被迫人流。可这孩子命大，落地竟然啼哭不止。医院有好心的医生知道有一对夫妻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就问这家人要不要孩子。可经过药物分娩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呢？即便活下来身体会不会有残疾？在犹豫不决中家里的老人就先去了医院，老人见着这哇哇哭的孩子二话没说就抱回了家。这个抱孩子的老人就是小美养母的母亲，也就是小美的“外婆”了。

孩子抱回家了，可女儿女婿迟迟下不了决心，好心的外婆就一直养着这个孩子。谁曾想这一养就是六年，等到孩子长到六岁的时候，外婆年龄大了无力再抚养照顾小美了，女儿女婿才把小美接回家。

接回家的小美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经多家医院检查诊断属于药物造成的眼神经严重受损而无法医治。就这样，小美到了养父母家就只能看到一些光亮，至于大千世界的任何色彩她从未见过。对于小时候眼睛失明，但还有光感这些情况之前小美跟我聊天时也说过。但她的身世以及在外婆家寄养，在养父母家的成长经历，以及结婚成家等情况，小美没说过，这些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我也从没问过她。小吴的这番陈述，让我对小美这孩子有了更多的同情与怜惜。因为，她比我儿子只大一岁！

小美七岁时就学会了做饭，养父母家在农村，养父身体不好，农田重活只有养母来做。农忙时农村的农活一茬压一茬，忙累了的养母难免会有情绪，有时看到饭菜没做好，或猪还没喂就会严加指责。而小美从小性格温顺，对养母的指责从没怨言。养母的严厉与苛刻反而帮助小美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磨练出坚强的意志品质。小小年纪，就揽下家里所有的家务活。

长大成人的小美也经常去外婆家看外婆，因为她是在外婆的手底下长大的。在外婆家，她度过了她难忘的童年。在小美心里，外婆最疼她，外婆是她最亲最爱的人。直到有一年，外婆生病了，外婆带信让小美回去一趟。小美到了外婆家，外婆拉着小美的手说'：“我的小美啊，外婆的时日不多了，外婆有句话想告诉你。不告诉你，你以后知道了会怪我的。”其实，就是外婆不说，小美也是有数的，因为小时候，外婆家左邻右舍的孩子都会在私底议论她的身世，小美也哭着问过外婆，外婆只能说别人在胡说！外婆为了不让年幼的孩子难过，只能一直瞒着。可如今外婆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最后的真象只有外婆来告诉她。那一夜，小美和外婆哭了一场又一场，没过几天，外婆就走了。

长大成人的小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养父母给小美找了个对象，婚后生了个健康的男孩，养父母很开心。小美在孩子两岁以后到残联组织的培训班学了推拿，她老公也拿了驾照去外地打工。通过努力，几年后在县城买了套商品房，小美安排她养父母去带孩子读书，一家人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

小吴说，小美没有去认她的亲生父母，她也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在哪，但她从来没有去相认的想法。小美曾经对她吴姐姐说，她的生命是外婆给的，不管过去养父母对她怎样，为了报答外婆的养育之恩，她也要为养父母尽孝！她对她吴姐说，自从她结婚以后，养父母对她，对孩子都照顾得挺好的，她用挣来的钱在县城买房子，一是孩子读书省了老人每天的接送，二是让年迈的养父母从此不再为今后的日子而担忧。

初见小美就给我留下了心地善良又性格豪爽的印象，在推拿店里，小美的人缘是最好的。听说每次店里聚会或老板请客，她量大不醉的喝啤酒实力总能喝倒一片。小美她没读过书也没上过盲校，但她跟着收音机学会了普通话，与他人交流总能体现出良好的综合素养。复杂的身世与不幸的遭遇在她脸上，从没有留下过丝毫的怨恨。拥有的只有工作的热情、积极向上的心态与对家人的爱！

几年前，有一部电视剧叫《推拿》，这部由著名演员濮存昕，张国强，刘威葳主演的电视连续剧，讲述了盲人群体在南方城市创业生活的经历，反映残疾人朴实善良，生活压力下尽显人世间至真至善的人性光辉。而我故事中的小美就是现实版推拿行业中，集“真、善、美”与一身的女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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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 《城里的月光》

2024年10月7日（翠屏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