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东瑞</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二〇〇九年年底,抗拒多年的「不用电脑」的堡垒,终于被攻破了!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二〇〇九年十二月之前,写稿,我都是用手一笔一画地写。我不愿改变我的写作方式,对电脑打字很是反感。手写,习惯成自然,也产生了感情。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从一九七二年在香港定居后,在稿纸上爬格子,一爬就是近五十几年。从一九七六年开始出书,到二〇二四年四月为止,我共出版了个人著作一百五十种。以每种书十五万字计算,所写的字数就达到2250万字。需要原稿纸张数惊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这只是出成书前需要的消耗量;还有那些虽然发表了,但不出书的部分呢?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还有,先写在稿纸上是一个步骤,出书前多数先在报刊发表,收集这些报刊并剪存贴在簿子,所占空间不会比稿子少。剪贴本、原来的报刊(如果要收集的话)加起来非常惊人。远比稿子更多得多。 </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多少年来,我们就被这些稿子、剪贴本、报刊所累。我还好,屋子虽狭小,将报纸、杂志上自己的文章剪下来后,其它一律丢弃。有的写作人不是这样,喜欢将整份报纸、整本杂志留下纪念,没多少年,报刊与人争夺空间,连床上床下、柜上柜下、客厅、睡房、厕所等等都闹了「纸灾」—文字之灾! </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三十年来所藏的书也非常惊人。人送的、买的、工作积下的……货仓再大,也不能不处理。前几年我们连送了近四十箱给香港的中文大学图书馆和香港中央图书馆。约有三千本吧。那些手迹稿呢?—从前我们在稿纸上写好,为怕遗失,多数将影印本寄出,或者,用传真方式传稿,手迹稿还是保留下来。这些原稿,我也藏了几十年。放在书柜里,数量惊人,也占据了好几个书柜。最没想到的是,在电脑打字普及的今天,竟然「奇货可居」—我本想当废纸丢弃,放在后楼梯口让收拾垃圾的清洁工拿去处理,当废纸秤斤论价—完全没想到有一日,竟然变成古董,身价大起。原来,香港一些研究香港文学的机构,包括中央图书馆的香港文学馆、中文大学的图书馆等单位都很重视作家手稿的收集。乘捐书的时候,我问他们,有东瑞的不少手迹稿的正本,要不要?没料到他们说,都要。这样,我为保存了二三十年的手稿找到了很好的归宿。图书馆空间够大,他们保存当然好过我们保存。我们自己留下来做甚么呢?死也带不走呀。令人感动的是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收到手稿后,除了寄一张很漂亮的感谢信外,还分门别类,编了一份极为详尽的手迹稿目录,当收条回送我们! </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像我这样的写作人,充其量,不过是文坛上的小人物而已,堆积如山的手写稿,有那么好的学术机构要收集保存,我已经感到阿弥陀佛,那敢奢望卖高价?为数不多的、有明码实价的中外大文豪,有的亲笔原始稿,身价乃是一个天文数字!当初,我们那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呢?因为用电脑写稿越来越普及,手迹稿变得越来越少了!也许,再过若干年,手迹稿、亲笔信真的就成为出土文物了。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告别手工业,即与「纸上爬格子」再见,其实事属形势所逼,非常无奈!从五六年前开始,我们的周围已在慢慢地「革命」—只是我们浑然不觉而已。其一,朋友喜欢发电邮给我们,我们只好让他发到女儿的电脑里。那时回信都要假借女儿的手;其二,我们搞出版社,有些作者交电子稿,就发到我们邮箱里,不懂得开怎么行呀?其三,如今有不少报刊,已不接受手写稿,你投稿的话,都要用电脑打字的电子稿。在以上种种新形势下,我如果还是「顽抗到底」,那就死路一条了。于是我们决心学一学基本的收发电邮、打字。电邮很快就学会,但打字,却经历了一个过程。我们用汉语拼音,可是,有一些字的音,老是混淆不清。儿子是学音韵学的,请教他,他如此这般地告诉我们其中的奥妙。果然,熟能生巧,很快就掌握了。为了熟悉字的拼音,我拿一些文章来练习。最初,我直接用电脑打字写稿,很不习惯。我只好如以前,在稿子上「爬格子」,爬完,才用打字。但这样一来,写稿效率,岂不是慢了一半?不行呀!无论如何,还是要完全地控制、掌握电脑才行。我慢慢从习惯以稿子思维过渡到用电脑构思。我没想到抗拒了电脑可能有十年的我,也有这样的一天—完全用电脑打字了。到今天,我至少也打了十几本书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也决没想到,对电脑打字越来越依赖了。新加坡的尤今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用电脑写稿了,算是新加坡最早创作电脑化的作家。她一直笑我写作仍写在稿子上「老牛拉破车」太落后,给我讲了许多电脑打字的种种好处。我老是不以为然,我希望自己能保持「两手」,一手仍可手写,一手打字。没想到很快,已如尤今所说,在发现了打字的好处后,也养成了「不想用手写」的惰性。发现电脑打字的好处有三,一是修改起来方便干净,以前用手写,改一次,已把纸面弄得花花绿绿、一塌糊涂;电脑改字,多少次都可以,不留痕迹;以前只改一次,电脑打字我至少读三次改三次,读起来仍是那么悦目;二是寄稿到报刊,马上收到,合适的话马上可以见报;不像以前,写、寄,没有一个月也要两星期。我最快的记录是今天电邮打字稿,第三天就见报。其实也就是报馆马上收到马上编排,因为报纸还要经过编排这一道程序。三是学会电脑写稿后,空间大大节省,稿件底稿不再占领空间,多数存在电脑里,或灌录在光盘里。缺点也有,打出来的东西,千人一面,没了个性,从此,手迹稿势将难求甚至绝迹了。 </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每当翻开橱柜,看到仍没用完的七八迭原稿纸,不禁感慨万分。想不到稿纸还没用完,东瑞的爬格子生涯已经起了大革命!从前上文具店,买稿纸来收藏成了我的「最爱」;如今,上书店,走到文具部,不再关心卖的是五百格还是四百格了。不是我喜新厌旧,其实很多用品,只是我们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或手段而已。我对方形文字的爱四十年如一日地不变。正如最近我一次分享会的标题《方形文字不了mo情》一样,不变的是对表达我们思想感情的媒介(汉字)的爱,以及写作、创作的爱。这才是关键啊。很担心少写字了,好多字已不认得写。不过,这个隐忧,可用紧贴电脑身边的字典来解决的吧。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告别手工业,就是告别一个旧年代,预示「写作现代化」大风暴的来临。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