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酒吧当经理（1）

溪谷

正与家人用晚餐，电话响。朋友的，赶紧擦了擦粘着蟹黄的手指，接了电话。说是正在酒吧检查装修进展情况。话锋一转，请我给她的酒吧当经理。

朋友的酒吧位于多伦多最奢华的Yorkville区，装修规格、酒水及服务管理档次自然得配得上。请我当经理，开玩笑吧。但我还是感激朋友能想到我，自然也是因了我从前的经历。那些激情又心悸的岁月早已湮灭于生活的平平安安庸庸碌碌中，亏她还记得。

大连富丽华大酒店

喝酒，就着窗外的明月，就着蟹黄蟹肉和丰盛的菜肴。还有充满疑惑与期待的眼神，做过酒吧经理？

是啊，还不止一次。30多年前，我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被介绍给一家酒吧老板。老板来自香港，当时正被两个小相好缠得脱不开身打点酒吧生意。从福建乡下老家刚迎娶的漂亮的小新娘连英文字母都不会说，大舅哥前不久才被劫匪一枪打断了腿，正在养伤（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有个喜欢舞刀弄枪的白人小舅子，他瞧不上更不信任。酒吧生意离开他，分分钟都要关闭，正急得他七窍生烟时，我来了。在得知我的背景后，感激得要命。用他的话说，那是老天给他送来的。

大连富丽华大酒店酒吧

我的所谓背景不过是对洋酒并非一无所知。仅此而已，可在当时确也不多见。这话得倒回去说。1988年，东北首家五星级酒店富丽华大酒店在大连开业，与我刚加入的也是刚成立的金融机构咫尺相望。大酒店引入的港式早茶很快成了我们几个同僚的青睐，几乎每天中午前往解馋。1989年圣诞节，我们被大酒店作为贵宾邀请参加他们的圣诞晚会。期间，我抽中了一瓶红方威士忌（JOHNNIE WALKER RED LABEL），一时兴奋。不过，就餐时，酒店免费提供了一瓶红方威士忌，我的得以幸免。但哥几个并不放过，说是找机会干掉。说归说，那时虽然场面上流行洋酒，却喝不惯，没人喜欢，聚会还是喝白酒。

口味是培养的。人的口味主要取决于胃肠道中菌群的喜好，喝酒也一样。所谓满足自己，其实是满足体内的微生物们。这是人活着的一个目的。进入90年代，接触洋酒的频繁，引起口味的变化。有幸成为大连外语协会举办的商务英语培训的讲师，学员主要来自外贸公司及涉外酒店管理人员。为讲课的针对性，了解酒店实际情况，频繁出入大酒店，从大堂经理到客房到餐饮，大家成了朋友，有了机会与来自港台的商人、影视明星接触。而我在金融机构的接触对象是各国金融机构驻大连的负责人，这几个圈子喝的几乎都是红酒、白兰地或威士忌（日本人多喝清酒），夜里光顾流连的自然是各大酒店宾馆的酒吧。

更有幸的是，朋友家（父母为市级领导）特别聘请富丽华大酒店从香港招聘的特级粤菜主厨，由这位粤菜顶级大厨负责朋友家的周末家宴，款待当时的政商名流。这让我不仅品尝到上乘粤菜，也见识了当时流行于上层圈子里的各种洋酒，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洋酒的口味。

老板感激之余，委托我全权负责酒吧生意，兼着教小新娘英语和认酒，并安抚稳住她，别搅了他的好事。福建女人勤奋好学又精明，没多久就认识了酒吧里常卖的酒，酒吧英语也可以连比划带说的和客人有来往，连调酒也跟着客人学得七七八八，这省了我不少事。

这家酒吧位于哥伦比亚特区、马里兰州及弗吉尼亚州交界处，真正的三不管地带，顾客三教九流。有最底层靠乞讨生活的，有蓝领有白领，也有国会议员参议员及大律师这类高层的。有守法公民，有偷渡客，也有非法走私毒品枪支及人口的。所有的人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来酒吧满足各自体内微生物们不同的口味需求。不幸的新娘一来到酒吧，就被赋予了艰巨而有风险的任务，随时准备按响连通警察局的报警按钮。

新娘是老板娘，虽然无权过问我的经营管理，但自从她知道了名酒的价格后，便整日地盯着我的酒杯。白天我一般不喝酒，晚上为了应酬，必须喝酒。只喝法国拿破仑系列的XO或VSOP级白兰地，三四个品种，馥华诗（Courvoisier）、马爹利（Martell）、轩尼诗（Hennessy）、人头马（Remy Martin）。我体内的小生物们告诉我，它们最喜欢的口味是轩尼诗，这便是我常喝的酒。不多，每晚控制在三盎司以内。可心疼地盯着我酒杯的老板娘觉得太多，我便耐心地跟她解释其中的道理。

我不会拿着轩尼诗和普通顾客喝酒的，我的对象是议员、大律师和商人。我端着轩尼诗，他们就不可能要一杯低于轩尼诗的酒做基酒，也不会少于3盎司。我转一圈下来喝掉一盎司，老板娘你至少要卖掉两三瓶，那得调出多少杯？你每天点的那一打打的钞票，可不是卖橘子汁卖啤酒卖出来的，那是我喝出来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但小新娘每次手捧绿莹莹的钞票数点时，总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女人的美丽往往在于不论在哪个点上，一旦感到满足，便立时灿若春花。

（待续）

（图片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