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西藏

中和阮乐

说不清为什么向往西藏，不为探秘，不为冒险，不为信仰，或许是出于偶然冒出的浅浅的诗意，一次随心所欲的出发。

踏上进藏路，突然明白，你来过这个地方了。而那些高山大水一直都在那里，它们似乎不在乎你是谁，你来或不来。我问青山何时老？青山问我几时闲。青山不言，老杜多情。人生就像一只铅笔，已经削剩下小半截，如果短到了无法握住的铅笔头，就算冒出创意，又怎么去大地上行走涂抹？

西藏之美，在其神秘；西藏之美，在其高险；西藏之美，在其神圣。董宇辉说，行至新疆可抵岁月漫长。那么，西藏呢？我说，行至西藏可抚心境安宁。

西藏之神秘，对于中国人已千百年。不知道西方那片土地隐藏着什么宝藏，因名之西藏。山高路远，这里与外界的沟通不便，这是其神秘性的最主要原因。看着数百岁的林芝桃花树粗壮的树干；看着连绵雪山腰际变幻的云朵；看着“赳嘛嬷呐嬷侗侗咋咋梭哈”扎基拉姆心咒（祈愿所有念诵的人多得善财）；看着幽深的纳木措旁伫立的念青唐古拉雪峰……一切都充满神秘。西藏之神秘还在于人们对生死的探索。

西藏之高险，在那些高山大川。在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有世界高的山峰——珠穆朗玛峰，有世界深长的河流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高峰与深谷咫尺为邻，白云与江水遥相呼应，近万米的强烈地形反差，构成了堪称世界第一的壮丽景观。云遮雾涌的南迦巴瓦峰神秘莫测，碧蓝幽深的羊卓拉错安静淡然。翻越108拐的加乌拉山，遥望喜马拉雅山脉上四座延绵不绝的八千米雪峰，体悟登高险必自卑，见天地知敬畏。

西藏之神圣，在其原住民坚定的信仰。人们说，西藏是一个缺氧但不缺信仰的地方。八廓街上藏民们三步一跪拜的等身长头；寺庙里喇嘛们专注地诵经精进；围绕本日神山转山的信众；那一座座山口猎猎的经幡……有人说，这里是肉体的地狱，灵魂的天堂。一切世间法都是有漏的，来到这里就是为寻找灵魂的安放，朝拜圣尊，沐浴大乘之精神，渡人渡己，能见众生之疾苦，心生慈悲。

从高处俯瞰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羊卓雍措，犹如高原上的蓝宝石，掩映在漂浮的薄云之下。站在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纳木措湖边，听听涛声拍案，见群鸥奋飞，遥望念青唐古拉山雪峰，一缕云团如神峰喷出的气流，顺风飘去。山无水不美，水无山不媚。山水如神仙眷侣相依相偎，走过多少个冬夏和风雨。

朝圣者心目中的圣地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高峰。来到珠峰大本营，近距离观仰神峰。云雾如轻纱缭绕，峰顶时隐时现。从日出时的平和，到日出后的高洁，到日落斜照下的温润，日升日落，生生不息。神山圣湖，照见日月，身临山水，寻觅自心。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那多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璀璨星空，终于在靠它最近的高原上找到了。躺在新割的青稞茬上，枕着麦捆，看天宇旋转，体味岁月流逝。我们看星星，看到的不是星星，是自己视力的极限。璀璨的星空在日出时分消失在蔚蓝的穹庐。

有些地方，有些经历，有些思悟，能够扩展视力的极限。数七颗流星，想到了刀郎的《我的星座》，想到了生死，想到将会去往银河的那一侧。从珠峰返回的途中，惊闻老胡七日前去世，禁不住泪流。意外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在出生入死和死而复生的轮回中，接受一切因缘和合。虽在神山圣湖前更能看清生死，仍控制不住那份悲伤，那份眷恋。在老胡的微信号里和他夫人致以慰问，看到了他4月2日朋友圈里聊起的自己，他曾在我文中，我曾在他文里，现在他回到自己的星座，我们只能在彼此的梦里。去年青海湖李玟病逝，唏嘘不已，金岁老胡离去，长哭不已。出来走走，见自己之足迹，明了人生的归途，争取活得豁达。

昨晚围绕布达拉宫缓行，也学着信徒们抚珠念诵六子真言。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hōng），愿世尊慈悲，使众生从痛苦中解脱，往生清净极乐净土。愿我的好兄弟在天堂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