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独狼日记,15.父亲去世

牟永忠

<p class="ql-block"><b>  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我该准备准备回家祭扫父亲了。</b></p><p class="ql-block"><b> 在突然爆发的疫情面前,生命是如此之轻,随时凋零。</b></p><p class="ql-block"><b>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不会离我而去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在疫情爆发期间,许多老狼由于年老体弱,原本许多器官功能就不健全,一旦感染病毒,一命呜呼,造成大量死亡。据说,殡仪馆要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工作,一辆灵车要一次拉二具尸体。但我想,我的父亲不会渡过这波劫难。</b></p><p class="ql-block"><b> 虽然父亲直到中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体弱多病。但不可思议的是,老了老了,反而日益康健,耳不聋眼不花。一直折磨着它的胃病,也不治自愈。父亲思维敏捷,没有任何老年痴呆的迹象。我一直以来认为,老了,患上老年痴呆反而是解脱,可以忘掉死亡的恐惧,整天乐哈哈的。但我的父亲可不能有老年痴呆,因为它越活越显得年轻,有点返老还童。到了它这个年纪,绝大多数头发稀疏,就像越冬前的茅草,稀稀拉拉的,但我的父亲不但满头白发,还有些反黑。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所以,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享受天伦之乐。</b></p><p class="ql-block"><b> 自从我离开故乡,如浮萍般在尘世间飘零以来,我们父子聚少离多。每次的欢聚总是这么来去匆匆。因为,职业的性质决定了我不能久待。这实在是无奈的事情。狼生有太多的无奈。</b></p><p class="ql-block"><b> 我在心理暗暗想着,再熬半年,我就可以退休了,没有羁绊,自由了。再也不用再早出晚归,白加黑,全年无休了。我可以将父亲接过来,一起生活。为此,还事先做了小家庭的思想工作。那时,我就有时间可以买菜烧饭,更主要的是有时间父子俩可以一起聊天喝酒。父亲一生唯一的爱好是喝点小酒。我也有太多的话想和父亲聊聊。父亲不健谈。我们父子还没有畅聊过。我多么想说出埋藏在心头许久对它的爱。我们父子俩就是这样,明明深爱着对方,就是说不出口。</b></p><p class="ql-block"><b> 但已经没有机会了,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弥补遗憾了。</b></p><p class="ql-block"><b> 父亲完成了它此生的任务。父亲虽然一生命运多舛,不管多艰难,始终是顽强地活着,不屈不饶。虽然它一生,平平淡淡,没有多大丰功伟绩,也没有给子孙后代留下万贯家财,但它奉养了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它养育了子女,使它们成家立业。这看上去平常稀松,但这就是他一生的修行,也是我们狼类作为一个狼的最大的修行。只要不断地这样的修行,灵魂就会进入虚空境界。</b></p><p class="ql-block"><b> 按照乡村风俗,父亲是在还没有最后断气前被拉回了家。这样,它的灵魂在转世前,不至于找不到家,在荒野游荡。我多么希望父亲的灵魂就这样一直呆在家里,我们一直就这样彼此陪伴。所以,在父亲出殡后,我坚持着要将父亲的遗照带回家,挂在家里中堂雪白的墙上。而当地的陋习却是要将遗照丢弃。我那忍心丢弃父亲的遗照。</b></p><p class="ql-block"><b> 在捧着父亲遗照回家的时候,被反复叮嘱,一定不要回头张望,以免父亲的灵魂跟随着又回到了家。我还是趁不注意的时候,回头张望,多么希望父亲的灵魂能跟随着,跟随着回来。虽然我看不到父亲的灵魂,但我相信它的灵魂肯定跟着我回来了。在我有生之年,虽然阴阳相隔,但我们就一直这样彼此陪伴,直到我离开这个尘世,转世投胎。到那时,我们做兄弟。</b></p><p class="ql-block"><b> 父亲被拉回家时,还有一口气,心脏还在跳动,为了防止途中断气,这样它的灵魂不得不脱离肉体,成了孤魂野鬼。所以,鼻腔里还插着吸氧管,身上还插入各种输液管。</b></p><p class="ql-block"><b> 父亲被送回家后,立刻就断了气。它就像平生一样,是在始终咬牙坚持着,坚持到家才咽气。它的灵魂要留在家里,陪伴着我们。</b></p><p class="ql-block"><b> 坐在父亲遗体旁,我欲哭无泪。父亲就这样躺着,赤身露体。强忍泪水,现在该是轮到我为父亲沐浴更衣的时候了,就像小时候,父亲为我沐浴更衣。拔除了父亲身上的各种导管,打来热水,细心地擦洗,抱起父亲,穿上干净的衣服。</b></p> <p class="ql-block"><b>  子欲养而亲不待,悲痛欲绝。</b></p><p class="ql-block"><b> 寒冬腊月里,北方呼啸。寒夜里,天空中又下起了雨。似乎,天地同悲,苍天在哭泣父亲苦难的一生,哭泣父亲的离世。</b></p><p class="ql-block"><b> 灵堂就设在房屋中堂,梵音缠绕,在阵阵阿弥陀佛的吟诵声中,父亲安详地躺着。因为出殡的日子要在三天后,所以得在家停灵三天。作为儿子,我得守灵三天。这样也好,我终于有借口,可以和父亲好好相处三天,说说心里话。</b></p><p class="ql-block"><b> 坐在父亲的遗体旁,思念就像潮水一般袭来,不可阻挡。</b></p><p class="ql-block"><b> 夏仲夜,夜深寂静,天空中繁星点点,父子俩走在荒郊野岭。那是父亲去中心学校开会返回的途中。有父亲在身边,走在荒野,以前觉得狰狞恐怖的山峦似乎也觉得朦胧可爱。父子俩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父子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怎么这一段路程变得这么短,一会儿就到家了。那温馨的一幕久久地滞留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b></p><p class="ql-block"><b> 更小的时候,父亲周末有时去垂钓,总会带着我。那时,我是小猫学钓鱼,没有耐心,在一个窝点见浮标没有动静,马上就换到另一个地方,只是为了玩罢了。有一次,父亲好不容易钓起的几尾鱼被上司的家人拿去了,说是上司今天回家。气得我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被父亲看见了,回家还数落了我一顿。父亲垂钓的水平实在不咋地,好几次和同事一起去钓鱼,同事总是满载而归,而父亲却不见一片鱼鳞。也许,父亲不在乎鱼,而在乎其乐也。也许,它真正在乎的就是父子俩相处之乐也。</b></p><p class="ql-block"><b> 还更小的时候,父亲晚上出去一会儿,我就会嚎啕大哭。直至听到父亲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间杂着因鼻炎而不时的咳嗽,知道父亲回来了,也就马上停止了哭泣。依偎在父亲身边,才觉得踏实,做个好梦。</b></p><p class="ql-block"><b> 父亲知道,是雄鹰总得搏击长空,是苍狼总得狩猎于辽阔的草原,总不能呆在小山村一辈子。在码头,父亲送别了儿子。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成了天涯孤旅,在江海沉浮。从此,我们聚少离多。但鸿雁往来,书信不断。</b></p><p class="ql-block"><b> 恍惚之间,似乎又感觉到我们父子俩徘徊在城市的街头,狼头攒动,而我们俩又是那么的孤独。那是他患病的儿子在最需要的时候,父亲千里迢迢来到了身边。</b></p><p class="ql-block"><b> 成家立业后,还在回老家的路上,父亲的电话总会响起,询问到了哪里?返回刚到家,父亲的电话又响了,询问有没有到家?如果电话响起,没接,就会每隔半个小时打一次。可见心情是多么焦急。</b></p><p class="ql-block"><b> 每次返回,父亲总会送出家门,目送我离去。从反光镜看到,父亲就这样一直站着,目视着我离开的方向,直至很远很远。</b></p><p class="ql-block"><b> 现如今,在我回故乡的路上,再也听不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在我返回城市的时候,再也没有父亲目送我离开。</b></p><p class="ql-block"><b> 呜呼哀哉。只能在清明时节,一杯浊酒寄托我的哀思。但在我有生之年,清明祭扫,我保证,会每年不落地来到父亲的墓前,敬一杯薄酒,唠唠我久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对他的爱。相信,他定会一字不落地听到。</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