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中国中产的一声叹息

盘延

《凡人歌》的主角，是三对夫妻（或情人），他们分别是沈琳—那伟、谢美兰—沈磊、李晓悦—那隽。‍三对夫妻性格不同，人生态度各异，但都是中产，或接近中产。 说他们是中产，是因为他们都有二本以上的学历，虽然都来自农村或社会底层家庭，但故事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脱离了底层的生活，有两对甚至在北京有房有车；沈磊则是研究生、公务员编制，还有北京户口，老婆谢美兰也是研究生学历，在私企上班，工资超过老公，不是因为母亲癌症花光了积蓄，有房有车应该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中国的中产，有人说是一个“伪命题”，不过我觉得，在中国，中产这个概念还比较模糊，应该和国外的“中产阶级”有所不同，毕竟，中国的资本主义成为气候，时间还是太短了，所以，我把中国的“中产”概念成“中等高收入”。‍为什么呢：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比较厚实，这与他们两头小中间大的阶级结构是一脉相承的，也是他们稳定社会的方法，毕竟“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产阶级是“稳定器”，他们不愿意社会大幅动荡，也不愿意经济剧烈的波动。 ‍‍而中国的中产成分多样化：中等的老板、高级别公务员、高职称教育工作者、国企高管、私企外企高级打工者、文化艺术体育领域成功人士、高级医师、律师……等等，只要年收入达几十万，有房有车，大概就可以归为中产了。说他们是中产，只不过是将其区别于底层的芸芸众生，也区别于那些年收入千百万上亿的大老板大股东……严格说起来，中国的中产还说不上阶级，一则他们的体量不够大；二则也因为他们的经济地位并不稳固，还处于不停的变动之中。《凡人歌》说的就是这个现象。 比如那伟，美一天医美公司副总，年薪几十万，还有上千万的期权，公司正在准备上市，前途一片光明。有貌美如花的妻子，且儿女双全，又在北京朝阳望京买下了大房，开的是奔驰，老婆辞职在家当家庭主妇，请佣人，妥妥的中产吧？ 但他们还是经不起社会的波动和风浪：‍‍‍几年前，老板王睿智借那伟的身份证，替“小三”许意美注册了一家医美公司美灿灿，自己却突然出家了，将医美公司美一天丢给老婆秦玲玲和大舅子秦峰，一脸的“阿弥陀佛”，一问三不知了。但这个挂在那伟名下的美灿灿，欠了面膜供应商赵鹏举80万货款。赵鹏举找不到人，就来找法人，那伟是法人，躲又躲不掉，闹又闹不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千万期权和年薪几十万的副总地位，忍气吞声给了赵鹏举80万。 ‍‍……最终，那伟成为老板王睿智的替罪羊，被解雇不说，原先答应的1000万期权肯定泡汤，就连辞退补偿费50万也被取消了——原因是美灿灿的事被秦玲玲发现了，她不说许意美“小三”的事，只说公开的理由：那伟私自在外开办医院，业务与自己就业的公司业务一样，不告你就算便宜你了，还想要补偿费？那伟咨询了律师，告也没用，你不能证明自己没有参与美灿灿的事。那伟失业了。那伟和李晓悦开工作室，创业失败；沈琳就业也告不成，数度努力几经挣扎，两口子最后退出北京城区，在燕郊通州开了一个沈琳卤味，混迹于农贸市场摆摊小贩之中，那伟送货，成为骑手。中产瞬间变为底层！ 好在他们汲取社会教给他们的教训，知道了生活不是光凭善良、能吃苦、恩爱就行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普希金说：“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需要镇静。”那伟进步了，在和重新出山的王睿智打了一架之后，那伟要回来那不明不白的80万，让沈琳租了间铺面，不仅开了一家卤味店，还招了2位店员，生意兴隆了，还准备扩大规模，两口子满脸春光：“这日子又过回来了？”电视剧给了观众一个光明的尾巴和遐想…… 沈琳的弟弟沈磊，研究生学历，高级知识分子。他没有野心，安心知足，在文物资料局（相当于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当公务员，还有北京户口。妻子谢美兰是大学同学，应该是知根知底心心相印吧？但她等不得，不愿意过“穷人”的生活。其实，按条件说，两口子两万多月收入，如果不是母亲癌症，也应该算“准中产”了，苦熬几年，文物局集资建房，丈夫再提几级，应该很快“有房有车”，进入中产，过上人人羡慕而且稳定的“体制内”生活。 谢美兰不愿意想得太远，她的心结，就是沈磊的“不求上进”，只知道埋头工作，不知道巴结上司，最要命的是不会挣钱，安贫乐道，房子要等单位的“集资房”，车子钱要等母亲癌症手术借的债还完，5年之后了……她还想给母亲买一个20多万的陵墓，这又是一笔沈磊拿不出来的“巨款”！活得太窝囊了，谢美兰不愿过“这种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甚至私下里把怀上的孩子做掉了，决定与沈磊离婚。 沈磊怀疑妻子这样做，与其上司路杰有关，他去跟踪，去打架，但得到的，是路杰的奚落：“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放弃谢美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路杰是在侮辱沈磊的人格，用钱！而钱，正是沈磊和谢美兰婚姻的痛点，沈磊尚不明白，如今的谢美兰已经不是那个当年在球场边，看自己打球的小姑娘了，“落花流水春去也”！季节变了，时代变了，人也会跟着变；他也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做，实际的效果，反而是在以加倍的速度，将美兰推向路杰。 他的愤怒，导致他失去了理智：他求她，然后威胁她；后来连编制都不想要了，和单位领导大吵起来；最后像一个小孩、一个脑残，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了！ 最终，这一对曾经恩爱有加的同学夫妻，劳燕分飞，爱情败于金钱，安贫乐道抵不过物质诱惑，本来好好的让人羡慕的大都市白领，终成爱情悲剧！也许，世道如此，每个人都有权寻找自己心中的伊甸园……这一对潜在的中产，还没有完成，就被流行的狂潮吞没了。 第三对的李晓悦—那隽，一个悦悦一个卷卷，欢乐地卷在一起，又是那么年轻，男才女貌，十分般配，看上去赏心悦目，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对是天作之合。除了工作，他们卿卿我我，无论谁生病了，你请假照顾我，我请假照顾你。为了治疗惊恐症，缓解那隽的精神压力，他们还一起去滑冰，一起去爬山看星星。 然而，他们也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 ‍李晓悦随意随性，爱玩爱自由，热爱生活，是“汉服社”的成员；虽然策划能力、工作能力都很强，但她从不阿谀奉承，走上层路线；那伟被解雇，公司提拔她当负责人，她也不干。一是讲义气，情愿和那伟一起失业，第二个原因，就是怕当了负责人要加倍加班；反而那伟创业成立工作室，她马上答应，她觉得好的人，一定是要帮的，钱不钱的无所谓。 但那隽说话不好听，他的爱说的两句话：“我有钱呀”！“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让别人受不了。的确，作为上市公司的核心技术程序员，他年薪百万，期权2000万，是女孩子最喜欢的“白富美”！他心思缜密、智商极高，问题看得到点子上，计划安排得也非常仔细，他什么事情都要规划，还没结婚，就连一儿一女的名字都想好了。 李晓悦受不了的，就是他的这种高智商和高计划：朋友一起完游戏剧本杀，本来很好玩的游戏，只要那隽一来，把各种条件往纸上列一列，开动他那高智商的逻辑推理，分分钟将结果准确地解答出来，剧本杀就结束了，让大家很无趣；你把什么都计算好了，规划完了，哪我还玩个啥劲儿啊？ 那隽在已经装修好的新房子里，向李晓悦求婚：戒指、存折、房产证都交给悦悦，说：“我决定不再改造你了！你不是爱玩吗？那就好好地玩。”但李晓悦说：“我是来和你说分手的……” 这出乎了那隽的意料，也出乎了观众的意料。 电视剧36集，新房子里，妈妈问：“那你打算多久和晓悦结婚啊？”那隽说：“分手喽……！”哥哥说：“老妈别信他，他们那，隔三差五的闹，一个星期就好……”那隽说：“别别…这次是真的。”但他接着又说：“我这四年算是浪费了。”“这也是我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意外吧。”“反正我一年当中就把这意外补回来”。 果然，那隽很快就相亲成功，找了一位美女。 街头，李晓悦与那隽及新女友擦肩而过，虽有远眺，却行同路人。 其实，李晓悦代表了现今一部分女孩的生活态度，她们想自由自在，不要受金钱的束缚，也不要受婚姻的桎梏，所以她对那伟和沈琳说：“没有和那隽一起生活的信心”！李晓悦不是对那隽保持中产地位没信心，也不是担心那隽会在职场中被别人“卷下来”，就像那隽谈论单位逼自己辞职，自己是如何收集证据给对手致命一击时，李晓悦却不仅不站在他一边，反而讽刺他：“我知道你会赢！”这完全是一种第三者的口吻，她和他共情不起来！那潜台词是：“即便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晓悦和那隽的分手，又何尝不是中国中产的一声叹息呢？试想，如果没有李晓悦的细心照顾，苦口婆心地强势让那隽看病吃药；如果不是那隽高智商应对，换上电视剧中的任何一个人，那隽被人取代被辞退，像其哥哥失去期权补偿那样，也不是不可能的。中国中产的随时变化，提醒所有“其中之人”，面对资本和权力，做好自己的应对策略是多么的重要，否则，那“一声叹息”，可能就会从你郁闷的胸中发出来长长的一声——唉…… 《凡人歌》没有从农民工讲起，而是反过来，从三对“中产”人物开讲，因为这三对6个人，都是来自农村或城市下层下层，这正好符合当今的中国现实，表面光鲜的中产，其实正是“凡人”！通过他们的起起落落、忠言大梦、爱恨情仇，最能反应人间沧桑，电视剧描写了他们在都市中经历的不凡事件，见到的人间百态各种嘴脸，让人心生悲恸，感叹人生的无常。 让我们用结尾曲来为他们“一声叹息”吧…… 一句忠言听不进 一场大梦叫不醒 一两黄金放不下 一地鸡毛拿不起 一口三舌讲不清 一意孤行道不明 一出好戏琢不透 你我皆是凡人躯 一朝爱恨来又去 一时贪欲拾又弃 一念善恶灭又生 一世悲欢落又起 一声叫天天不应 两声叫地地不灵 三声不如唤自己 凡人生活再继续 （注：照片来自网络及截屏）